那脚步声像是重锤,一下下砸在董俷的心坎上,将他从那即将崩溃的神魂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他猛地睁开眼,那股盘踞在灵台、几乎要将他拖入无边深渊的恐怖因果之力,竟在这突如其来的外界冲击下,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他还来不及细细体味这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已经像旋风般冲破了院门,撞入了他的眼帘。
是董媛!
她头上的金钗歪斜,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秀发此刻凌乱地贴在颊边,华美的衣裙上沾染着尘土,甚至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白皙的胳膊。
那张总是带着娇蛮与明媚的俏脸上,此刻写满了惊魂未定与滔天的怒火。
她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庭院中央的董俷,那双漂亮的杏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董!俷!”
两个字,咬牙切齿,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等董俷做出任何反应,董媛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纤手一伸,精准无比地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力一拧!
“嘶——”董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本能地跟着她的力道歪了过去,却不敢挣扎分毫。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弟弟!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你就待在家里,眼睁睁看着你姐姐被人掳走,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好少个人跟你抢东西!”董媛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中气十足的愤怒。
她的手越拧越紧,眼眶却越来越红,晶莹的泪珠终于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董俷的手背上,滚烫。
这一揪,一骂,一哭,反而让厅中原本凝固的空气瞬间活了过来。
董俷非但没有恼怒,那颗因因果反噬而冰冷的心,反倒被这熟悉的娇蛮和滚烫的泪水捂得暖洋洋的。
他咧着嘴,一边吸着冷气,一边用另一只手笨拙地拍着董媛的后背,语气里满是讨好与庆幸:“我的好姐姐,你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再用点力,我的耳朵就要掉下来给你当赔礼了。”
“噗嗤……”董媛被他这副无赖模样气得又哭又笑,手上的力道终究是松了。
她松开手,却顺势一拳捶在董俷结实的胸膛上,当然,没什么力气,更像是撒娇。
那份重逢的喜悦与后怕,终于压过了满腔的怒火,让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踉跄着跟了进来,“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董俷和董媛的面前。
是董铁与董鄂。
两人比董媛还要狼狈。
他们身上的衣甲破烂不堪,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遍布全身,鲜血浸透了衣衫,又在寒风中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渣。
尤其是董铁,他左臂上缠着简陋的布条,血迹依旧在不断渗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显然是失血过多。
可他跪地的身姿却如标枪般笔直,眼神明亮而坚定。
“启禀公子,董铁、董鄂幸不辱命,已将小媛姐安然救回!”董铁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字字铿锵,透着一股百死不悔的忠诚。
董鄂紧随其后,叩首道:“属下无能,让小媛姐受惊,请公子责罚!”
这血淋淋的场面,这忠勇无畏的话语,让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下来。
刚刚闻声赶来的董夫人和董玉等人,看到这一幕,无不面露动容。
尤其是董夫人,她看着浑身是伤、却依旧将保护姿态刻在骨子里的董铁二人,再看看安然无恙、只是有些狼狈的女儿,
她没有先去安抚又哭又闹的董媛,反而将目光转向了董俷,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俷儿,做得好。”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比任何赏赐都让董俷心头一热。
董夫人缓缓踱步上前,目光扫过跪地的董铁与董鄂,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宣布道:“董铁、董鄂护主有功,忠勇可嘉,每人赏钱十万,上等伤药管够!另外,”她话锋一转,再次看向董俷,“从今日起,特许你每月从账房支取三万钱,用以蓄养私兵。人,你自己挑,但用钱须得有账目可查。”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三万钱!蓄养私兵!这在等级森严的董家,是嫡长子才有的特权!
董俷心中剧烈一震,他强压下狂喜,恭恭敬敬地跪下谢恩:“谢母亲厚爱!孩儿定不负所托!”
然而,在低头的一刹那,他眼底的兴奋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三万钱,听起来很多,但对于真正打造一支精锐私兵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更重要的是,“账目可查”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母亲给予了他权力,却也给他划定了清晰的边界。
他依旧是那个需要被掌控的庶子,而不是能与董照分庭抗礼的一方势力。
“母亲,”一旁的大姐董玉适时地开口,声音温婉柔和,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俷弟这两位护卫真是忠义之士,不知是何来历?如此人才,可要好生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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