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狂风呼啸。
董俷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午后阳光下泛着一层油亮的光泽,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滚落,砸在滚烫的青石板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白烟。
他手中那对擂鼓瓮金锤,每一柄都重逾百斤,此刻在他手中却仿佛毫无重量,带起一阵阵撕裂空气的沉闷呼啸。
每一次挥舞,每一次转圜,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肌肉虬结的手臂青筋贲起,像一条条盘踞的怒龙。
然而,这足以开碑裂石的狂暴力量,却无法驱散他心头那股愈发浓重的焦躁。
汗水可以带走身体的疲惫,却洗不掉内心的阴霾。
他的眉头紧锁,那双本该锐利如鹰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郁,以及一抹被强行压抑的孤独与思念。
他想起了远在长安的阿爷和阿兄,想起了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约定,更想起了那个已经十五日杳无音信的人——刘望。
“少主,歇歇吧。”一旁,董铁抱着一领干净的麻布,声音里带着关切,“再这么练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董俷没有停下,沉重的铁锤在他身周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黑影,风声更厉。
他需要这种极致的消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份啃噬心脾的不安暂时压下。
董铁见劝不住,只好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地说道:“对了少主,河东那边已经传来消息,马嵩一切顺利,已经在按您的吩咐开始联络各家豪强了。这小子,办事是真利索。”
话音刚落,那狂风骤雨般的锤势戛然而止。
“哐当!”
两柄巨锤被重重地掷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演武场似乎都随之颤动了一下。
董俷猛然转身,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温情与焦躁被瞬间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说什么?马嵩……已经到了河东?”
董铁被他骤然转变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点头:“是、是啊,三日前就传回消息了。按路程算,他比刘望晚出发五日,路途却远得多,能这么快……”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看到董俷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马嵩已至河东。
那么刘望呢?
从临洮到已吾,快马加鞭,最多不过七八日行程。
刘望为人沉稳,绝非无故拖延之人,他身上还带着自己至关重要的信物和布局的关键。
如今,整整十五日过去了,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音讯。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攫住了董俷的心脏。
失联,恐怕并非偶然。
那双刚刚还因挥汗如雨而显得有些迷蒙的眼睛,此刻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千里之外那片被称作已吾的土地。
先前那股莫名的不安,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了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脊椎骨一路升腾,直冲天灵。
那一夜,董俷彻夜未眠。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他孤单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他面前摊着一张简陋的地图,手指在从临洮到已吾的线路上来回摩挲,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刘望可能遇到的所有情况:迷路?
绝无可能,刘望是本地人,对这条路了如指掌。
遭遇盗匪?
他带去的人手都是精锐,寻常毛贼根本不是对手。
除非……是遇到了他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
那只无形的手,再一次扼住了他的呼吸,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加猛烈。
已吾,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镇,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化作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
天色微明,董俷推开了蔡邕的书房门。
蔡邕宿醉未醒,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见到董俷进来,有些意外。
但当他看到董俷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和凝重如铁的神情时,残存的酒意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伯喈先生。”董俷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声音因一夜未眠而略显嘶哑,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决绝,“我必须立刻动身,去一趟已吾。”
他将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言辞恳切,逻辑清晰,却难掩那份发自内心的急迫。
他没有提自己的宏图大计,只说刘望是他的心腹兄弟,生死未卜,他不能坐视不理。
蔡邕静静地听着,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听完董俷的叙述后,陡然变得清亮起来,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那光芒里,有对董俷重情重义的欣赏,有对局势的洞察,更有一丝深深的、不易察觉的担忧与不舍。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窗外的晨光已经刺破云层,在书案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终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去吧。”
蔡邕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
他站起身,走到董俷面前,抬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又顿在半空,最终只是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
“只是,你要切记,”蔡邕压低了声音,神情无比严肃,“已吾虽小,却紧邻梁国。黄巾之乱后,梁国境内流民四起,盗匪横行,近来更是频繁向陈留郡渗透……那里,恐怕有非常之事。”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唰!”
窗外,一道极轻微的破空声一闪而逝,紧接着,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屋檐上一掠而过,快得如同夜枭的幻影。
董俷的瞳孔猛然收缩,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如弓,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厉声喝问:“谁?!”
然而窗外空空如也,唯有晨风吹动着院中的老树,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董俷和蔡邕都清楚地看到了。
那不是幻觉。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之前的任何担忧都更加真实,更加刺骨,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蔡邕未尽的警告,仿佛得到了最直接、最恐怖的印证。
危险,并非远在已吾。
它,已经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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