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的额头还贴在碑面上,冷意像针似的往骨头里钻。指尖下“林晚秋”三个字像是生了根,疼得他整条胳膊都在发颤。
他没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怕稍一用力,眼泪就绷不住掉下来。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碑文突然晃了晃。
不是错觉。那行“祭品……林晚秋”的小字,竟顺着石缝缓缓退了回去,像被无形的手抹平了痕迹。紧接着,整座九子碑开始发烫,冰面重新凝结,裂痕一点点消失,连魂火都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仿佛刚才瘸叔燃尽魂魄、他找到父母名字的事,全是一场梦。
“不对。”他猛地抬头,声音哑得快破了,“瘸叔的魂火都烧没了,这地方不可能复原。”
他抬手摸了摸右耳的铜钱耳钉,还在,温度却变了——从之前的温热,变得冰凉刺骨,像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
这时他才猛地想起,从他念出父母名字到现在,张薇再没出过声。
“张薇?”他压低声音喊。
没回应。
连阴盘都静得吓人,掌心的阳盘也早没了温度。
四周太静了,静得连水波都不晃,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操。”他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嘴里炸开。
痛感是真的,可这环境太假——冰面光洁得能照出人影,没有一道裂痕,空气像冻住了似的,连之前魂火残留的焦糊味都没了。
全是假的。
他撑着碑面站起来,膝盖打滑了一下,却稳稳站住了。这动作太顺了,顺得不像他现在该有的状态——真正的他,早该累得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又是幻境?”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抬脚就往主碑走。
可刚迈一步,眼前的场景突然碎了。
昏暗的产房,血水流了一地。女人躺在简陋的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嘴里却还在断断续续喊着:“平安……平安……”
是他妈。
她伸手想抓什么,手指抖得厉害,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
门外站着个穿灰袍的男人,背有点佝偻,胸前挂着块青铜牌。他没进来,只抬起手,对着屋里比了个封印的手势。
女人的叫声戛然而止,胸口猛地塌了下去。
下一秒,画面又跳了——黄河底,父亲站在九子碑前,双手按在碑眼上,身体正一点点被石纹吞噬。他回头看了眼门外的婴儿,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同样的画面反复重播:母亲难产,父亲被碑吞,他被瘸叔抱走,每一段都清晰得像他亲自经历过。
可陆平安越看心越冷。
他蹲下身,盯着冰面里自己的倒影——眼角那道疤,确实是胎记,可在这些幻象里,它的位置、形状,从来没变过。
可现实里,这道疤昨天还在隐隐发烫,像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你倒挺会挑软肋。”他咧嘴笑了,嘴角扯出丝血痕,“但我妈当年流的是血泪,不是清水。”
他猛地抬头,看向幻象里正哭的母亲——她眼角滑下的泪,是透明的。
“我说了,这不是她!”
他一拳砸向那道幻影。
拳头撞空的瞬间,整个空间“咔”地裂了,像碎掉的玻璃,碎片往四周飞溅。那些重复的画面跟着崩解,露出背后一片扭曲的虚空。
虚空中央悬浮着一团黑雾,聚成半个人形,周身缠满暗红色的符链。而在它前面,张薇的虚影被钉在半空,双手反绑在身后,双眼紧闭,脸颊上不断滑下血珠——每一滴血,都泛着淡淡的红光。
陆平安的喉咙骤然发紧。
“原来你把她藏在这儿。”
他没冲上去,也没喊她名字。刚才的幻境太真,差点让他忘了现在最该做什么——冲动就是送命。
他慢慢摘下右耳的铜钱耳钉,用指尖划破掌心,把血抹在耳钉表面。
“破妄。”
两个字刚出口,耳钉微微一震,散出极淡的金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虚空。
他盯着张薇脸上的血泪轨迹,发现每一滴血落下时,都有细微的频率在动——和周围的黑雾完全不一样。
“是真的。”他低声说,“她的血泪在传信号。”
他脱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连帽卫衣,兜在手里,小心翼翼凑过去接那些滴落的血珠。
第一滴落在布上,渗开一小片红。
第二滴他用指腹接住,烫得像碰了烧红的针尖。
第三滴刚离开张薇的脸颊,还没落地,突然顿在半空,慢慢聚成一颗拇指大的殷红珠子,悬在他掌心上方。
陆平安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血珠“嘭”地炸开!
一道纯白的光呈环形扩散,所过之处,黑雾发出滋滋的嘶鸣,节节后退,缠在张薇身上的符链也寸寸断裂。张薇的身体一松,直直往下坠。
他冲过去接住她,却发现她轻得像片纸。
“醒醒。”他拍了拍她的脸,“别装死,我知道你能听见。”
她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瞳孔还是淡金色,却多了点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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