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的声响像鞭子抽在耳膜上,陆平安脚底一沉,整片河床都跟着晃。他没稳住,膝盖“咚”地砸在冰缝边,右手本能往怀里摸——避水珠还在,可嵌在里面的铜钱耳钉,早随着刚才那一脚,滑向了冰层深处。
“动了!”张薇的声音绷得发颤,“十二个心跳,全同步!它们要起来了!”
话音刚落,四周冰壳接连“嘭嘭”爆响。一具具穿青铜甲、握骨幡的尸体从冰里缓缓坐起,动作齐得不像死人,倒像被线牵着的木偶。面具上的鬼纹泛着湿漉漉的黑光,骨幡轻轻晃了晃,风突然变了向,吹得人眼皮发麻。
陆平安咬了下腮帮子,嘴里还留着泡泡糖的甜味。最后一块早嚼没了,可他还是习惯性地磨了磨后槽牙,像在给自己打节奏。
“还撑得住?”他盯着张薇。
她正托着腮,手指绕着发梢打转,淡金瞳孔缩成细线——显然在硬撑着推演。听见问话,她点头,嘴角却溢出血丝:“离位……子时三刻是阵眼弱点。但只有一次机会。”
“我知道。”陆平安抹了把脸,冷汗混着冰碴往下掉,“等我踩准点,你就动手。”
“可我一动,刺青会反噬。”她抬眼看过来,声音发轻,“轻则灵体散了,重则……回不去。”
“那别回。”他说得干脆,“就留这儿,帮我收尾。”
张薇愣了半秒,忽然笑了,带血的嘴角扯出个怪弧度:“行啊,你真把我当工具人,我也认。”
话音落地,她猛地扑出去,左腿一扬,裙摆撕裂声刺耳。那道暗红鬼面刺青露在寒风里,竟像活了似的扭动。她指尖按上刺青,低吟一声,整条小腿瞬间结霜,而那鬼面顺着冰面爬向最近的水傩尸,缠上了它的脚踝。
“快!”她喉咙里挤出字。
陆平安没犹豫,右脚一蹬,整个人窜出两步,耳朵突然嗡嗡响——不是冻的,是那股熟悉的灼热感断了。铜钱耳钉不在耳上,连带着他和什么东西的联系,也被硬生生扯断。
他甩手把避水珠往冰面离位处砸,同时大喝:“钉出来!”
“咔!”
脆响炸开,避水珠裂成碎片,铜钱耳钉“嗖”地弹射而出,直插冰晶节点。接触的瞬间,空中浮出一道暗金色纹路——古老、残缺,却带着压人的威压。符纹像蛛网般扩散,所过之处,冰层下的阴气跟被烫到似的,剧烈翻滚。
“李半仙教你的招?”张薇喘着气喊。
“嗯。”陆平安捂着右耳,脸色发白,“七字咒,‘钉落符起,万邪退避’。老头子说这符是他年轻时偷偷刻进去的,就怕有人拿珠子干坏事。”
“那你现在算干坏事不?”
“不算。”他咧嘴笑,牙龈泛着青,“我只是让它物归原主——本来就是灭煞用的,不是当钥匙的。”
符纹漫过整片冰域,十二具水傩尸同时嘶吼,骨幡寸寸断裂,黑雾从它们体内涌出来,又被符光绞成碎烟。其中三具刚要抬幡的尸体猛地僵住,胸口炸开蛛网裂痕,黑水河妖的虚影刚成型就被撕碎,化作腥臭的雾雨洒在冰上。
远处,宋明琛的声音又传过来,这次带着明显的怒意:“古滇国禁术你也敢乱解?你以为李瘸子传你点皮毛,就能碰镇河眼的东西?”
陆平安没理他,只觉右耳空荡荡的,像被挖走了块肉。他低头看,避水珠早碎成渣,只剩枚铜钱耳钉插在冰心,微微颤动,像在对抗什么看不见的力量。
“你完了。”宋明琛冷笑,“没了耳钉护命,接下来的反噬,够你受的。”
话音未落,冰层中心“轰”地塌陷,一张焦黄人皮随气浪冲上天,打着旋往岸边飞。陆平安反应快,一跃而起,空中伸手一抓,指尖刚碰到人皮,一股熟悉的气息窜上脊背——和《风水奇谈》的纸味一样,带着陈年墨香,还有点腐味。
“拿到了!”他翻身落地,单膝跪冰上,赶紧把人皮塞回内袋。
张薇瘫在不远处,整条左腿结满霜花,脸色白得像纸,瞳孔里渗着血丝。她想抬手说话,结果只咳出一口带冰渣的血沫。
“撑住。”陆平安爬过去扶她,“还没完呢。”
“你……打算怎么收场?”她声音微弱。
“先活过今晚再说。”他摸了摸空耳洞,忽然觉得痒,像有什么东西正从远处往这儿爬。
三百米外的冰崖阴影里,宋明琛站在凸起的岩石上,深灰中山装被风吹得猎猎响。他左手捏着翡翠扳指,指节泛白,眼神死死盯着陆平安怀里。
“废物。”他低声骂了句,随即抬手,扳指闪了道绿光,一道无形波动悄悄射向冰原中心。
陆平安忽然抬头,像察觉到什么。
“不对劲。”他皱眉,“这地图……好像在发热。”
张薇勉强睁眼:“拿出来看看。”
他迟疑了下,还是把人皮抽出一角。只见上面原本模糊的水道线在慢慢动,朱砂标记像活虫似的爬,最后聚成个清晰的符号——和他卫衣口袋里《风水奇谈》封底的印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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