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盯着裂口中浮出来的脸——和自己一模一样,嘴角咧到耳根,却没半点温度。喉咙发紧的瞬间,他攥了攥拳,没退。断腿骨还插在河床缝里,那圈护着他的光只剩薄薄一层,像快没电的手机屏,闪得断断续续。
抬手抹脸时,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断腿骨上,“滋”的一声轻响。骨头烫得吓人,上面画的符痕都快看不见了,可他不敢拔——外头成千上万张浮空的人脸正一张张开合,声波频率越来越快,连空气都跟着发颤。
“你终究是……我的。”
声音像从地底钻出来,又像直接砸在他脑子里。陆平安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鼻腔的刹那,混沌的脑子总算清明了一瞬。他低吼一声,把断腿骨往裂缝里又砸深半寸,泥浆里猛地翻出股黑气,撞上光圈就没了影。
“老东西怕邪音不怕正气?”他喘着气,突然想起瘸叔某次喝多了嘟囔的话,“那我就给你来点阳间的调子!”
深吸一口气,他扯开嗓子,用殡仪馆里超度亡魂的调门吼出来:“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急急如律令!”
声音不算响,却带着股活人的烟火气,像烧纸钱时火苗窜起的噼啪声,又像送葬队伍里铜锣敲出来的硬气节奏。光圈猛地一颤,往外扩了半米,人脸阵列的共振节奏当场乱了一拍。
有用!
他趁机往后挪了两步,后背抵上块塌陷的冰岩,右手死死攥着断腿骨。耳边嗡鸣得厉害,鼻血流进嘴里,咸腥味苦得发涩。高坡上的瘸叔还是趴着不动,铁链垂在坡边,被风刮得轻轻晃。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阵闷响。
不是人脸的声浪,是庞然大物破空的震动。陆平安抬头,一道黑影从高空俯冲下来,背上驮着个裹黑斗篷的人,落在青铜钟残骸旁,溅起满地黄土。
是只长两条尾巴的河豚精,背上鼓着个肉瘤,像颗长歪的脑袋。骑在上面的人缓缓抬头,右脸爬满青黑色血管,一直缠到头顶,眼睛是全白的,手里拎着根缠满尸气的骨鞭。
“陆平安。”那人开口,声音哑得像砂轮磨铁,“你守得住一时,守不住命。”
陆平安瞳孔骤然一缩。
张昊。
他记得这疯子——茅山比试时输给自己,后来被逐出门墙,没想到现在成了这副鬼样子。
“哟,这不是张大师吗?”陆平安咧嘴笑,嘴角还挂着血,“你这脸是熬夜熬的,还是修仙修岔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皮肤科?”
张昊没笑,手腕一抖,骨鞭“啪”地抽在地上,裂开道口子。河豚精张嘴,喷出团墨绿色的雾,直扑那圈光。
“这口‘噬魂瘴’,我炼了七天七夜。”他冷笑着,“专克你这种半吊子风水师。”
毒雾撞上光圈,“嗤啦”一声响,符文闪得越来越弱,眼看就要散。陆平安心一紧,下意识把断腿骨往前推了推,心里默念:“别这时候掉链子啊……李半仙要是还在,肯定得吐口唾沫骂你们这群玩意儿。”
就在毒雾要穿透屏障的刹那,光圈中央突然浮起道虚影。
是副老旧的玳瑁眼镜,镜片上还缠着红绳,安安静静悬在半空。
张昊愣了一下。
下一秒,那眼镜像有人戴上似的,轻轻抬了抬,镜面泛开一圈涟漪。毒雾碰到涟漪的瞬间,突然像被冻住,凝成无数晶莹的水晶颗粒,悬在半空,折射出怪里怪气的光。
河豚精吓得后退三步,两条尾巴绷得笔直。
陆平安也愣了。
他没动,可那眼镜虚影像有了自己的主意,轻轻一点,几颗毒雾水晶突然掉转方向,朝张昊飞过去。
“找死!”张昊挥鞭扫碎水晶,脸上却第一次露出慌色,“你什么时候能召出师门影像了?”
“我哪知道?”陆平安摊摊手,“可能是你长得太吓人,连死人都看不下去了。”
张昊眼神一寒,骨鞭直甩过来,奔着断腿骨去。陆平安急忙侧身,鞭子擦着肩膀过去,卫衣撕开道口子,皮肉火辣辣地疼。
他没敢硬接,顺势滚到断腿骨后面,手指摸进口袋——摸到块泡泡糖,嚼了两下,早没了味道,只剩点甜腻的渣。吐掉残渣,他盯着张昊:“你来抢什么?这骨头又不是金条。”
“你以为这只是断腿骨?”张昊冷笑,“这是瘸叔斩缘时留下的镇魂桩,能引地脉、定阴门,还能唤醒河伯残魂——你懂个屁!”
陆平安眯起眼:“所以你是冲着河伯来的?宋明琛让你来的吧?”
“宋家?”张昊嗤了声,“他们算什么东西。我要的是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而你……正好是钥匙。”
话音刚落,他突然从河豚精背上跳下来,骨鞭舞成片黑影,直逼陆平安面门。陆平安抬腿去挡,却被抽得往后滑出好几米,手掌按在地上才稳住。
断腿骨的光圈又缩了,只剩能罩住一个人的大小。那副玳瑁眼镜的虚影也开始模糊。
“撑不住了?”张昊一步步逼近,“交出骨头,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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