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永星厂办公楼里,只剩下林晚晚办公室的窗口,还透出昏黄的灯光,像茫茫大海中一座孤岛的灯塔。
她伏在案头,面前摊开着陆时渊寄来的文件复印件。那些被红笔勾勒出的段落和简洁的批注,如同冰冷的清泉,浇灌着她因焦虑而几近干涸的思路。她对照着文件上的思路,重新审视赵师傅他们的手工修补方案,在笔记本上快速勾勒着可能的“简易流水线”分工图和工装夹具的雏形草图。
“精度不足,工艺补”——她写下:分组专精(刮平组、修补组、检验组),设计标准化操作卡。
“时间紧迫,流程拆解”——她写下:将整个修补流程拆解为清灰、对位、刮平、微修、检验五步,每步限定时间,并行推进。
“核心替代,功能优先”——她看向窗外黑暗的夜空,心里默念:建国哥,一定要带回好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猛地撕裂了寂静。是林建国!林晚晚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听筒。
“晚晚!”林建国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后的亢奋,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板子……有戏!”
林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怎么说?”
“我们找到的那个师傅,在工业园区做设备维护的,确实有点水平。他把板子彻底清理了,用专业仪器测了关键芯片和通路。”林建国语速很快,“主板本身没有致命损伤,核心处理器和内存芯片都是好的!但是……有大概七八个外围的贴片电容和电阻,因为年久受潮和轻微腐蚀,参数已经严重漂移,还有两个小功率MOS管明显老化。最关键的是,主供电部分的一个DC-DC转换模块,输出不稳,师傅说随时可能彻底失效。”
不是废铁!但也不是完好的板子!需要更换一批外围元件,还要修复或替换一个关键电源模块!
“能修吗?师傅怎么说?需要多久?多少钱?”林晚晚连珠炮似的发问。
“师傅说,外围元件好办,他能找到替代品换上。但那个DC-DC模块是定制封装,他这里没有,得找原型号或者参数接近的替换。他记得以前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拆机件,但需要时间找。而且……”林建国顿了顿,“师傅要价不低,材料费加上手工,估摸着要两千左右,还不保证修好后能百分之百稳定,毕竟板子太旧了。时间……他说如果能找到替换模块,最快也得两天。”
两千!再加上买板子的五千,这就是七千块!而且还不保证成功!时间也只有两天窗口!
又是一场赌博。赌那个师傅能找到替换模块,赌他能修好,赌修好的板子能撑过试产周期。
林晚晚几乎没有犹豫:“修!让他立刻开始找替换模块,外围元件先换!钱不是问题,我马上再让财务汇两千过去。你盯在那边,有任何进展,随时告诉我!”
“好!”林建国也豁出去了,“我就在这里盯着他!”
放下电话,林晚晚立刻通知财务主管再次汇款。账上的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但她已经顾不上了。技术是唯一的生路,而这块旧主板,是技术生路上可能存在的、唯一的那座桥。
处理完汇款,她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她毫无睡意,索性拿着刚刚画好的草图,下楼去了车间。
车间里依旧灯火通明,但气氛却有些异样。几个技术员围在一起,赵师傅坐在中间的一张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冒着虚汗。
“赵师傅,你怎么了?”林晚晚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
“没事,林厂长,老毛病,胃有点不舒服,歇会儿就好。”赵师傅摆摆手,想站起来,却晃了一下。
旁边一个技术员连忙扶住他,低声道:“赵师傅晚饭就没怎么吃,一直熬着,刚才说有点头晕……”
林晚晚看着赵师傅深陷的眼窝和干裂的嘴唇,心头涌起一股酸涩和自责。她把所有人都逼得太紧了,包括她自己。
“立刻送赵师傅去医务室,让值班医生看看。你们几个,也都轮流去休息室眯一会儿,吃点东西。”林晚晚下令,语气不容置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累垮了,就什么都没了。”
赵师傅还想说什么,被林晚晚用眼神制止了。两个年轻技术员搀扶着赵师傅离开了车间。
林晚晚看着剩下的几个同样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执着的技术员,将手中的草图摊开在工作台上。
“赵师傅休息,我们也不能停。这是我刚刚想到的一些分工和工具改进的思路,大家看看,能不能行。”她没有命令,而是用征询和讨论的语气。
草图简单却清晰,将复杂的手工修补分解成了几个相对独立的步骤,并标注了每个步骤可能需要的简易辅助工具,比如带放大镜和微调旋钮的定位台,不同硬度、形状的标准化修补“笔头”等等。
技术员们围拢过来,起初有些茫然,但很快就被图中清晰的思路吸引了。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哪个步骤可以再细分,哪个工具可以怎么改,气氛重新变得活跃。这些一线技术人员,最了解实际操作的难点,一旦思路打开,创造力是惊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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