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阳光,穿过“启明资本”会议室宽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射出明亮而规整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高级地毯的味道,与永星厂车间里那股混合着金属、机油和松香的气味截然不同。
林晚晚坐在昨天同样的位置,面前摊开的文件却多了一份——警方的报案回执复印件、一份简要的设备初步损失评估(秦工草拟)、以及她连夜整理出来的关于技术衍生应用的初步市场分析与构想草案。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一夜未眠和持续的压力在她眼底留下了更深的阴影,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澈坚定,如同被冰水淬炼过的黑曜石。身上的白衬衫因为反复穿洗而显得有些旧,却熨烫得一丝不苟。
方启明准时推门而入。依旧是那身看似随意却质地精良的深灰色休闲西服,步伐沉稳。他在林晚晚对面坐下,目光先是扫过她略显憔悴但挺直的姿态,然后落在那些新增加的文件上。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他直接拿起那份报案回执,快速浏览了一遍,又看了看损失评估中“核心设备控制系统受损,修复工期预计延误48-60小时”的字样。
“效率很高。”方启明放下文件,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光洁的桌面上,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林晚晚,“那么,林厂长,在经历了昨晚的‘意外’之后,你对永星电子现状的评估,以及我们昨天谈到的合作可能性,是否有新的结论?”
他的问题直接而犀利,不给任何回避的余地。
林晚晚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平稳,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方总,昨晚的事件,是恶意、卑劣的商业攻击,它确实增加了短期的不确定性和风险。但它也印证了两点:第一,我们的技术方向和修复进展,确实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让他们感到了恐慌,以至于不惜采用违法手段。第二,我和我的团队,不会在威胁和暴力面前退缩。设备在抢修,法律反击在升级,生产准备在继续。”
她顿了顿,将那份关于衍生应用的构想草案推向方启明中间:“同时,这次事件也让我更加确信,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单一高端客户和一条技术路径上,风险过于集中。因此,关于利用现有技术积累,开拓中低端衍生市场的思路,我认为不是备选,而应该是与宏科试产并行的、必须立刻启动的核心战略。这不仅能分散风险,快速造血,更能为我们的核心技术提供更广阔的应用验证场景和市场需求反馈。”
她没有辩解,没有诉苦,而是将危机转化为论证新战略紧迫性的论据,并再次强调了团队的韧性。
方启明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他拿起那份构想草案,看得比昨天任何一份材料都要仔细。草案里,林晚晚初步分析了华强北及周边中小电子厂商的痛点,提出了“高性能性价比通用感光胶”和“特种标牌耐候增强方案”两个具体的产品方向,并粗略估算了潜在市场规模、开发周期和初步的财务模型。
“想法有了骨架,但血肉呢?”方启明放下草案,目光锐利,“具体的配方调整谁来做?样品试制的工艺参数谁来确定?成本控制如何实现?市场推广渠道怎么搭建?你现在连修复主设备的人都捉襟见肘,哪来的资源和人手去开辟这条新战线?”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执行层面的核心困境。永星厂现在就像一个虚弱的巨人,勉强支撑着庞大的身躯(宏科项目),哪还有力气再挥舞另一条手臂(衍生市场)?
“资源确实紧张。”林晚晚坦诚道,“所以,我们更需要精准聚焦和外部助力。配方调整和初步工艺,可以请秦工和苏师傅在修复主设备的间隙,利用现有数据和简化模型进行指导,由我本人和厂里另一名有化学背景的老师傅主导实验。成本控制的关键在于原材料选择和工艺简化,这正是秦工他们的强项。市场推广,前期可以依靠林建国副厂长在本地电子圈的人脉,进行小范围、点对点的样品赠送和口碑测试。”
她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至于人手和资源……这正是我们需要启明资本那笔可转换借款的原因。十万资金,不仅仅是用来完成设备最后修复的‘急救针’,更应该成为启动这条新战线的‘种子基金’。用它来采购初步实验用的原材料,支付必要的加工费用,甚至……聘请一名有相关市场经验的短期顾问。”
她巧妙地将方启明的资金,与她自己提出的新战略捆绑在了一起。你不是要看“价值验证点”吗?那我就用你的钱,去创造这个验证点!而且这个验证点,比单纯等待宏科那个高高在上的结果,更可控、更快速、也更贴近市场地面。
方启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对于精彩应对的欣赏。“你很会借力,也很敢想。”他的语气听不出褒贬,“但是,林厂长,风险并没有因为你的新想法而减少,反而因为你要双线作战而增加了。你的团队,你的资金,你的精力,能否支撑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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