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传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我右手指尖仍被那只灰烬构成的手覆盖,冰冷如冻土。扳指微晶片的倒计时跳动着:00:07:31。七分多钟后,三信标将再次强制同步。这一次,不会再有缓冲。
肩上的伤口因长时间僵持而麻木,血顺着战术背心内侧滑落,在地面积成一小滩。我抬起左手,用枪管轻轻拨开额前被血浸湿的碎发。视野清晰,思维冷得像铁。
血是钥匙。
我拔出插在肩骨间的枪管,金属与骨肉分离时发出轻微的撕裂声。温热的血再度涌出,我将枪口抵在目镜边缘,让血顺着枪管流入枪口。灵波频谱模式重启,视野中,能量流如蛛网般浮现。
符文平台的纹路不再是装饰。它们是导线,是回路,是活体电路。所有灵流从B-3冷藏柜、气象台主控台方向汇聚而来,终点不是铁门,而是我——准确地说,是我颈后那片搏动的纹路。它像一颗微型心脏,正贪婪地吸收着来自三处信标的能量。
我不是仪式的破坏者。
我是被献祭的源点。
我将手术刀插入铁门缝隙,刀尖触碰到内部某种晶体结构。亡灵低语瞬间涌入,不是哭喊,而是数据流——一段段被压缩的记忆编码,全指向同一个结论:仪式启动的条件,是“容器”自愿站在此地,血液渗入阵眼,心跳与三信标共振。
我抽回刀,刀面映出铁门表面的一瞬倒影。
那张脸,是我的,却又不是。
眉骨线条更硬,眼神空洞,嘴角没有伤疤。那是陈望川的脸,与我重叠了0.3秒,随即消散。
我盯着自己的手。血还在滴。
唐墨在哪?
上一刻他还在我身后,被黑雾卷走前,他瞳孔剧烈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我扫视祭坛四周,符文环外有一根粗壮的树根从地底穿出,盘绕向上,末端悬着一块半透明水晶,内部闪烁着无数破碎画面——某个时间线里,我跪在暴雨中抱着沈既白的雕像;另一个画面里,我站在红雾弥漫的街道,六管机枪对准自己的头。
树根末端,唐墨倒挂着,胸口裂开,树藤从肋间穿入,与水晶相连。他的嘴微张,眼皮快速颤动,意识在二十三个死亡回放中抽搐。
我抬枪,瞄准束缚他的主藤。
六管旋转,枪口喷火。爆裂声震得符文平台嗡鸣,弹头嵌入水晶瞬间引爆,记忆残影四散——我看见自己在不同年份死于不同方式:被赵无涯的克隆体刺穿心脏、在气象台被水晶刺入脑干、在地铁站被陆沉舟亲手枪决。
唐墨从空中坠落,我伸手接住。他浑身冰冷,皮肤下有树根蠕动。他猛地抓住我手腕,指甲几乎抠进肉里,瞳孔放大,映出祭坛深处一面墙。
墙上刻满双螺旋结构,基因序列密密麻麻,中央一行大字:“第七号容器·人格模板:陈望川。”
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你不是儿子……是复制品编号001。你父亲不是人,是程序。他把自己拆成代码,塞进你骨头里。”
我低头看他。他皮肤裂开处,露出缠绕的微型水晶,内部是一张泛黄照片:七岁的我站在实验室门口,穿着白色病号服,手腕戴着银环。照片背面刻着:“第七号容器·情感剥离失败”。
所以我不动情,不是选择。
是失败品残留的瑕疵。
我松开他,走向祭坛中央。那里升起一座半球形基座,表面光滑如镜。我将染血的手术刀插入基座凹槽。刀身没入一半,基座亮起,一道全息投影缓缓升起。
三百具婴儿尸体整齐排列,每一具胸口都嵌着黑玉扳指碎片。他们被摆成一张巨大的脸——我的脸。轮廓由尸体排列构成,眼睛是空洞的金属托盘,嘴是三具并排的婴儿扭曲的肢体。
投影自动播放。
画面切换至实验室。赵无涯站在操作台前,身后是三千个胚胎培养舱,每个舱体上都贴着编号。他举起一支试管,声音平静:“以陈望川基因为模版,培育三千‘归者’胚胎,目标:批量制造灵媒容器。第七号容器成功觉醒,情感模块未完全清除,标记为‘原始体’。”
镜头拉近,培养舱内浮着一具成年男性躯体,面部与我完全一致,但皮肤下嵌满黑玉碎片。舱体标签写着:“001-原始体·陈厌”。
我站在投影前,没有动。
血液顺着刀柄滴落,渗入基座。投影角落闪过一帧画面:控制台面板上嵌着一张处方笺,铅字打印着:“抑制剂失效,容器将主动寻求回归。”字迹熟悉——是沈既白的笔迹。
他早就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我不知道。
扳指突然震动,微晶片弹出新信息:“三信标能量同步率98.7%,容器生理指标稳定,情感波动符合阈值,权限升至Level-8。”
我抬起手,看向掌心。
扳指自动旋转,嵌入皮肤,与纹路融合。一股冰冷的电流从指尖窜向心脏,耳边响起童声,不是哭喊,不是呼唤,而是齐诵,整齐得如同祷告:
“欢迎回家。”
我跪下。
不是因为痛,不是因为虚弱。
是因为颈后纹路突然剧烈搏动,将我压向地面。它在生长,向脊椎深处延伸,像一条活蛇钻进骨头。我撑住地面,指节发白,额头抵着冰冷的符文。
投影中的婴儿尸体突然集体转向我。
三百双眼睛睁开。
他们的嘴动了。
没有声音,但口型一致:
“父亲。”
我抬起左手,枪口对准投影核心。只要一发穿甲弹,就能摧毁基座,中断仪式。但我的手指没有扣动。
因为扳指传来一段加密日志的残片,自动播放:
“……第七次轮回,容器首次主动索要真相。建议启动记忆锚点注入程序,引导其接触B-3冷藏柜第七格刻字——‘他们要你回头’。”
我闭眼。
再睁时,瞳孔收缩。
我缓缓站起,右臂纹路蔓延至肩颈,皮肤下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嘴唇开合,无声重复着“回家”。我用枪托砸向那张脸,皮开肉绽,它才消散。
我走向铁门。
门缝中黑雾涌动,那只灰烬手再次伸出,轻轻覆上我的右手背。
我没有挣脱。
也没有推动。
门依旧静止在开启三厘米的位置。
门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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