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双全黑的眼睛盯着我。
没有眨,没有偏移,像三十七个黑洞,要把我的影子吸进去。七岁那个的嘴还张着,那个“爸”字像根刺卡在我喉咙里,不上不下。
我没动。
枪口稳着,压在胸口的高度,对准第一具棺材。指尖能感觉到扳机的冷铁纹路,也感觉到掌心伤口被黑玉边缘割开的湿意。血在流,顺着指缝往下滴,一滴,两滴,砸在轨道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被什么吸走了。
右耳最上面的银环开始发烫。
不是热,是高频震动,贴着神经往脑子里钻。我咬牙,没去碰它。陆沉舟给的这玩意儿,能挡灵波,但挡不住这种级别的意识压迫。歌声的残响又来了,不是周青棠的,是更早的——母亲临终前哼的那首摇篮曲,被扭曲成低频波段,混在低语里,往我记忆深处钻。
我低头,看着自己滴血的手。
然后把黑玉扳指,狠狠按进掌心的旧伤。
痛炸开的瞬间,我听见了。
不是亡灵低语。
是频率。
一种更低、更稳的波段,像地底深处传来的钟声,规律,冰冷,不带情绪。它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缝里渗进来的。
“归者,测试开始。”
我抬眼,枪口没动。
“谁让你们叫我爸的?”我开口,声音压得很平,“指令来源?编号?权限等级?”
没人回答。
三十七具克隆体同时眨了眼。
瞳孔收缩,虹膜颜色从全黑转为灰白,像是被远程刷新了系统。营养液开始沸腾,棺材里的黑雾顺着克隆体鼻腔、耳道倒灌而出,像被某种力量抽走。
我后退半步,脚跟抵住站台边缘。
黑雾在空中汇聚,不是散开,是压缩,一层层缠绕,形成人形轮廓。身高、肩宽、站姿——和我一样。但那张脸,还在模糊。
我摘下右耳最上面的银环,甩手掷出。
银环穿过虚影,落地时“嗤”地一声,熔成一滩铁水。红外灯熄灭前闪了一下,证明那不是实体,也不是灵体,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投影。
我盯着那团人形。
“你是谁?”
“你是陈望川。”
“你不敢用真身见我。”
话落,我抬起格林机枪,一发点射,打在最近的棺材玻璃上。
玻璃炸裂,营养液泼出,黑雾蜷缩后退。七岁克隆体的头歪向一边,眼睛却还盯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我低头,把黑玉扳指砸向地面。
黑玉裂开一道缝,血从掌心滴落,渗进轨道缝隙。刹那间,所有克隆体瞳孔震颤,同步闭眼。低语退散,那道人影轮廓清晰起来——寸头,白大褂,左手指节有一道陈旧疤痕,和我小时候在父亲实验室档案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陈望川。
成像。
他站在黑雾中央,没有影子,也没有呼吸。白大褂干干净净,像是刚从消毒柜里拿出来。他的脸很平静,像在看一件完成品,而不是一个活人。
“灰潮是地球的灵性测试。”他开口,声音不是从嘴里发出的,是直接在空间里震荡,“筛选能承载集体亡灵意识的容器。你通过了,因为你能听,却不信。”
我抹了把嘴角。
血从鼻腔流下来,滴在战术背心上。后背的鳞片状灵纹在烧,像是被烙铁贴着皮肤。可我没去碰它。
“你说我通过了?”我盯着他双眼,“那三十七个我呢?他们算什么?失败品?还是备用零件?”
他没回答。
我一脚踩碎最近的棺材玻璃,玻璃渣扎进靴底,疼得清晰。我弯腰,抓起一捧营养液,黑雾缠上手指,冰冷滑腻。
“如果我是归者,”我抬头,枪口抬起,直指他眉心,“那你——为什么不敢用真身见我?”
投影微微颤动。
第一次,出现了延迟。
三秒后,他开口:“真身早已消亡。我是意识聚合体,由初代亡灵共同维持。你的每一次低语,都是对我的供能。”
“初代亡灵?”我冷笑,“谁?电视台那三百个婴儿?还是更早的?”
“更早。”他说,“二十年前,第一批灵媒实验体。他们死于你父亲的实验室,意识未散,被封印在灵域底层。我是他们的共识投影,也是你记忆的锚点。”
我盯着他。
“那你现在站在这儿,是为了什么?验收成果?还是……继续实验?”
“是引导。”他说,“你已触及真相边缘。灰潮不是灾难,是进化。人类无法承载的集体意识需要容器,而你,是唯一能听清亡灵低语却不被同化的人。你冷,你硬,你不动情——这正是归者的本质。”
我笑了。
笑得喉咙发痛。
“所以赵无涯造婴儿,苏湄放记忆,周青棠引路——都是你安排的?为了让我走到这儿,听你讲这番话?”
“他们只是执行者。”他说,“真正的指令,来自灵域本身。你每一步,都在测试范围内。”
“那七岁那个叫我爸呢?”我声音低下来,“那是测试的一部分?还是……你个人的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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