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还在耳中回荡,震得颅骨发麻。我跪在碎裂的水晶前,手撑着地面,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那颗悬浮的灵能核心已经裂开,内部的光流像断线的脉搏,一跳一停。可它没熄。
头顶的暴雨凝固了。
不是停下,是悬在半空,每一滴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是被什么力量钉在了时间里。透过穹顶,地铁站的全息影像缓缓下沉,轨道从虚空中延伸下来,直接接入这间控制室。站台编号:7号。亡灵从隧道里走出,却不像攻击,而是跪下,低语着同一句话。
“归者……归来。”
苏湄不见了。她的身体刚才还在水晶旁,现在只剩下一缕数据残影,融进了那道缓缓开启的门缝里。门不是金属,也不是光,而是一片不断翻涌的灰雾,像是无数张嘴在无声呐喊。
我喘了口气,伸手去摸胸口的扳指。它在发烫,不是灼热,而是一种深埋体内的躁动,像心跳被拉长,又像某种东西在苏醒。
原型枪掉在几步外,枪管扭曲,像是被高温熔过又冷却。我爬过去,捡起来,握在手里,却发现它轻得不像武器。刚才那一枪,打碎的不只是水晶。
我站起身,朝那扇门走去。
每一步,地面都在轻微震动。不是地震,是地下深处传来的共振——三百个播种者,还在脉动。他们的意识没有消散,反而在往这扇门汇聚。
踏入灰雾的瞬间,空气变了。
不是冷,也不是热,而是所有声音都被抽走了。我听见的,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还有……另一个声音。
低语。
不是亡灵的低语。是更深处的,像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回音。
“你来了。”
我停下。
面前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和我一样的战术背心,脸上有和我一样的伤疤,可那不是我。他的皮肤是半透明的,能看到皮下流动的青铜纹路,像活物一样缠绕着血管。他的脸在不断变化——有时是二十岁的我,有时是十五岁,有时甚至是个孩子。
他不是一个人。他是无数个我。
“完美归者。”我听见自己说。
他笑了,声音却是重叠的,像是三百个人同时开口:“你才是残缺的那个。”
我没动,枪口抬起来,对准他的胸口。
他不躲,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你开过很多枪,杀过很多人。可你从没问过,为什么每次扣扳机,扳指都会震一下?”
我手指一紧。
枪响。
子弹穿过他的胸膛,带出一串灰雾般的残影。可他没倒。反而,我眼前一黑。
记忆断了一截。
殡仪馆的三年。那些夜晚,我替尸体闭眼,听他们说最后一句话。那些名字,那些脸,全没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走廊,和一盏总也不灭的灯。
我晃了晃头,枪口再次抬起。
他又开口:“你杀的,从来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我冲上去,一拳砸向他的脸。
拳头穿过了他,像是打进了水里。反作用力让我踉跄后退。他没反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
“你忘了第一次听见亡灵说话是什么时候?”他问。
我没答。可我知道。
七岁。
生日那天。
蛋糕上的蜡烛还没吹灭,父亲把我带进了实验室。他说有礼物。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块黑玉,像戒指,又不像。他跪下来,对我说:“厌儿,疼一下就好。”
然后,他把那东西插进了我的胸口。
我那时没哭。我听见了。
成千上万的声音,从地底传来,说同一个词:“归者。”
现在,那个画面又来了。
不是回忆。是重演。
我站在实验室里,看着幼小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父亲的手稳得不像在杀人。黑玉扳指缓缓推进,血没流出来,只有一缕黑雾从伤口溢出,缠上他的手指。
“容器已成。”他说。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动不了,喊不出。我想冲上去,可身体不听使唤。我只是个旁观者,被迫看自己被献祭。
画面结束。
我跪在地上,手撑着灰雾般的地面,喉咙发紧。
“你早该忘记这些。”
一个声音从“完美归者”的体内传出。不是他的,也不是父亲的。是周青棠的。
我猛地抬头。
他站在那里,脸还是无数个我的拼接体,可刚才那句话,分明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周青棠早就死了。他在地下黑市被清道夫围攻,最后一刻,他把记忆水晶塞进我手里,说:“别信他们。”
可现在,他的声音,从这东西里传出来。
“你不是归者。”他——或者说它——说,“你是容器。从出生那一刻,就被设计好。”
我慢慢站起来,枪还在手里。
“所以呢?”我声音哑了,“你们拿走我的记忆,伪造我的罪,让我杀队友,让我信自己是个怪物……就为了今天?”
“为了真实。”它说,“你一直在抵抗。可你逃不掉。你是唯一能承载全部亡灵意识的躯体。你是门,也是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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