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越来越急,像是有东西在下面挣扎着要出来。赵无涯站在展台中央,没有动,可他的左半边身体已经开始变形。金属骨骼从皮肉下刺出,脊椎一节节拉长,嵌入地面,发出低沉的咔嗒声。十二名守卫同时抬手,动作整齐得不像活人。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格林机枪砸向大屏幕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画面炸开,七岁那年的培养舱再次浮现——玻璃裂痕蔓延,液体泛红,我在里面睁眼,第一次听见亡灵说话。那频率和现在耳边的嗡鸣完全重合。
三名守卫突然抽搐,关节反向扭曲,扑倒在地。他们的神经被记忆投影干扰,同步链断了。
我冲上战台,左手猛地将黑玉扳指从枪膛抽出,按在太阳穴上。剧痛像刀子一样扎进颅骨,但我没松手。金手指彻底放开,三百具克隆体生前最后的意识被强行唤醒,它们的记忆碎片在我脑中炸开——泡在培养液里的窒息感、数据流注入神经的灼烧、还有那一句被反复灌输的指令:“父归”。
声音不是从嘴里出来的,是从尸体深处挤出来的。
整个大厅回荡起低吼,三百个声音叠在一起,震得吊灯摇晃。赵无涯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插进地面的数据链爆出火花,机械左臂外壳崩裂,露出里面缠绕的金属神经。
“你疯了!”他吼了一声,声音已经不完全是人类的语调,“你会被吞噬!”
我没理他。扳指越压越深,指尖渗出血,顺着凹槽流进去。耳中的低语不再是杂音,而是变成了某种节奏,像是心跳,又像是召唤。
然后,所有的“父归”变了。
三百个声音齐齐转向他,嘴唇没动,可空气里响起清晰的三个字:
“陈望川。”
赵无涯的脸抽了一下。
不是恐惧,是错愕。
那声音不是冲他来的,是冲着他体内某个东西去的。地面符文阵列开始倒流,能量逆灌,他连接地底的机械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紧接着“砰”地炸开一团火光。
他踉跄后退,胸口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液氮雾气喷涌而出。里面是一具蜷缩的孩童躯体,皮肤苍白,布满未激活的青铜纹路,眼睛闭着,像是还在沉睡。
“这才是真正的初代容器。”他说,声音稳了下来,甚至带上了点怜悯,“你只是备份失败后勉强存活的残次品。他们把你丢在殡仪馆,以为你会死。可你活下来了,还学会了听亡灵说话……真是讽刺。”
我没有攻击。
我慢慢跪了下去,膝盖砸在生物角质层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右手把扳指贴在心口,能感觉到它在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
“你说我是实验体……”我开口,声音很轻,但整个大厅都能听见,“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亡灵叫我‘归者’?”
赵无涯没回答。
我把扳指重新按回太阳穴,这次不是为了读取,而是为了释放。我撕开耳后的伤口,让血顺着手指流进扳指的凹槽。温热的,带着铁锈味,但不是来自别人,是我自己的。
共鸣骤然增强。
大厅里的每一具克隆体都转过了头,哪怕已经断气的,眼球也在眼眶里转动。它们不再看赵无涯,而是盯着他胸口的液氮舱,盯着那具七岁的身体。
“陈望川。”
“陈望川。”
“陈望川。”
声音一层层叠加,形成实质性的冲击波。赵无涯的机械躯干开始剥落,装甲片片碎裂,露出内部复杂的齿轮与线路。他的右半身还是血肉,可左半边已经彻底机械化,此刻正承受不住压力,一根根金属神经断裂,电弧乱窜。
他发出一声嘶鸣,不是痛苦,更像是程序崩溃时的警报。
最后一块装甲脱落时,我看到了核心。
他的脊椎末端连接着一个球形中枢,里面悬浮着一颗仍在跳动的脑袋——那是个孩子的头,皮肤青白,双眼紧闭,额头上刻着编号:01-A。
和我身份证背面的一模一样。
我站起身,甩出手术刀。刀锋精准斩断主数据缆,电流在空中炸出一串火花。液氮舱的锁扣弹开,冰雾喷涌而出,我伸手进去,抓住那具冰冷的身体。
触感像摸到一块冻僵的石头。
我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右手攥紧手术刀,刀尖深深扎进地面,仿佛钉住这即将崩塌的现实。
头顶传来裂缝扩大的声音。
雨水开始滴下来,一滴,两滴,落在孩子的脸上,滑进眼角,像是哭了。
赵无涯的头颅还在说话,但我已经听不清了。耳中的低语又回来了,比之前更密集,更混乱。有亡灵在哭,有婴儿在笑,还有一个声音反复念着同一个名字,不是“父归”,也不是“陈厌”。
是“望川”。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他的睫毛忽然颤了一下。
然后,我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勾住了我的衣角。
喜欢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