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抵住胸口的瞬间,我听见了三百个婴儿的哭声。
我没有刺下去。
就在刀锋破皮的一刻,舌尖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咬破了它,血腥味冲进喉咙,脑子猛地一清。那股从核心传来的拉扯力道松了一瞬,我抓住这空隙,抬手将手术刀狠狠插进地面。
血顺着伤口流到刀柄,又沿着青铜纹路扩散开去。
眼前闪过的画面全乱了。有七岁的我在实验室里站着,有赵无涯把胚胎推进金属壳,还有唐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间锚点……只能用一次。”
我知道不能再等。
我拔出刀,抬起左手,把黑玉扳指的残片贴在太阳穴上。它已经裂成两半,边缘割得皮肤生疼。但我需要它的感应。金手指嗡了一下,耳中杂音被压下去,只剩下一个方向——隧道深处,有股微弱的臭氧味飘来。
那是核弹组装才会有的味道。
我撑着墙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心脏的位置还在渗血,刚才那一刀划得太深。但我不敢停。黑色脉络已经爬上脖子,指尖发硬,像是死气在往骨头里钻。
走到隧道拐角时,光变了。
幽蓝色的脉冲灯从头顶亮起,一闪一灭,像是某种倒计时的节奏。地面开始震动,泥土一块块崩开。下一秒,第一具克隆体从地下钻了出来。
是个婴儿的模样,皮肤透明,能看到体内嵌着的黑玉碎片。眼睛全白,没有瞳孔。它爬出来后就直挺挺地站起,脸转向我。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三百具,全都从土里冒出来,围成一圈,慢慢向我逼近。
我没有后退。
我把手术刀插进地里,用力一划。血雾腾起,混着雨水在地上铺开。那些克隆体的脚步顿住了,身体微微颤抖。它们记得这个血的味道。这是七岁那年的样本源,是它们意识诞生的起点。
我张嘴,发出一声低吼。
不是呐喊,也不是咆哮,而是模仿父亲实验室警报器的频率。那声音震荡空气,穿透雨幕。克隆体们的头同时歪了一下,随即抱紧脑袋,蹲了下去。
我冲了出去。
翻滚、跃起、落地。格林机枪还挂在肩上,但我没动它。现在开火只会引来更多干扰。我盯着前方那股臭氧味的来源,一直跑到隧道尽头。
那里站着赵无涯。
他背对着我,正在把一枚银灰色的装置放进支架。外壳上有明显的辐射标志,连接着三根导线,通向一个掌心大小的遥控器。倒计时屏幕亮着:02:47。
“你来得正好。”他没回头,“心跳一停,它就炸。”
我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
“你说错了。”我说。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那种一贯的温和笑意,像医生看病人那样看着我。“错在哪?”
我没回答。
而是抬起格林机枪,对准自己的左肩,扣下扳机。
枪响的刹那,整条手臂都被掀了起来。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心跳猛地飙升。生物同步信号一定会紊乱。这种设计不可能扛得住突发性生理波动。
赵无涯脸色变了。
我借着反冲力往后跳了一步,右脚扫向遥控器。它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弹进上方旋转的暴雨漩涡里。
“你疯了!”他吼了一声。
我喘着气,肩膀上的洞不断涌血。但我没管。我扑向最近的一具克隆体,手掌按上它的天灵盖,启动金手指。
记忆涌入。
画面里还是那个七岁的我,穿着实验服,站在一张操作台前。赵无涯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遥控器模型,说:“这次,你是开关。”
我松开手,那具克隆体当场倒地。
抬头看向赵无涯,我笑了。
“我不是开关。”我声音很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是拆弹的。”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也笑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他退后一步,脚踩在一道暗门上。机关启动,整面墙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通道。他走进去之前,最后看了我一眼。
“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门关上了。
我站在原地,左肩的血止不住地流。雨水打在伤口上,疼得厉害。但我没追。我知道那条路通向基因实验室,也知道里面等着我的是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黑玉扳指残片。
它还在发烫。
三百具克隆体全都瘫在地上,不动了。它们体内的黑玉碎片失去了光泽,像普通石头一样灰暗。核弹装置还在支架上,倒计时停在01:13,不再走动。
遥控器掉进了暴雨漩涡,找不回来了。
我单膝跪地,用手撑住地面。呼吸越来越沉,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碎玻璃。黑色脉络已经到了下巴,右边耳朵听不到声音了,只有持续的蜂鸣。
远处传来低频震动。
那是实验室深处传来的。某种设备启动了。也许是他准备了备用方案,也许是在重启程序。
我不能倒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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