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滴。
一滴一滴浮在空中,像被什么东西托着。倒计时停在00:06:44,数字边缘泛着暗红光晕,像是凝固的血块。我没有去擦脸上的血,也没动插在大腿上的刀。树心的齿轮转得慢了,赵无涯的头颅悬在高处,嘴没张,可声音还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算错了。”
我没理他。
右手慢慢抬起来,掌心朝下。血从指缝间滑落,砸向地面之前忽然拐了个弯,撞上一道半透明的墙。墙上全是代码,密密麻麻,每一行开头都写着“陈望川”。
名字重复了上千次。
有的是实验记录,有的是基因序列,还有的写着“容器编号001”“意识同步率98%”。真假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段是真的。我盯着那些字,等它们变化。果然,有几行闪了一下红光,随即碎成光点消散。
是父亲留下的标记。
他怕有人篡改数据,所以在关键节点埋了反向验证机制。只要我的血触碰到真实记录,就会触发响应。我咬破舌尖,用力吐出一口血雾。血珠撞上代码墙,一片区域突然亮起,连成一条线。
那是真正的代码链。
我认得这个结构。小时候在实验室见过,父亲用同样的方式加密过一份文件。那天他让我站在门外,说:“等你能用自己的血打开这道锁,再来找我。”
我一直以为那是考验。
现在才知道,那是遗言。
我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在地上,血迹拖出一道断续的线。克隆体还没动,但它们胸口的编号开始跳动,频率和心跳一致。三百具身体同时起伏,像在等待指令。我知道它们要做什么。
它们不是来杀我的。
是来让我相信——我是他们中的一员。
果然,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实验成功,容器稳定。”
是父亲的声音。
接着第二个响起:“情感剥离完成,归者即将觉醒。”
第三个:“七岁那年,他按下按钮,灰潮由此开启。”
三百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层层叠叠,往脑子里钻。这不是攻击,是灌输。每句话都在重塑记忆,试图把我变成他们口中的“陈望川”。金手指嗡嗡作响,自动回放童年片段:床底的玩具枪、母亲倒下的姿势、第一次擦枪的手势……
这些画面本来属于我。
现在却被当成证据,证明我只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
我猛地抬起手,摘下左耳最下面那枚银环。金属划过皮肤,带起一丝刺痛。我把银环按进太阳穴的黑玉残片边缘,用力一推。骨头发出摩擦声,神经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剧痛炸开。
金手指瞬间超载,亡灵低语如洪水涌入。但这一次,我不是被动接受。我主动扫描前方每一具克隆体的大脑。没有记忆源,所有“日记”都是空的。它们根本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说话时会不会皱眉。
那些话,是系统编的。
我张开嘴,声音沙哑:“你们念的,不是他写的。”
没人回应。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手术刀还插在那里。我抓住刀柄,往下一划。皮肉分开,血喷出来,溅到半空。血珠悬浮着,映出三百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最后说的话,在这里。”
血雾扩散,撞上代码墙。那一瞬间,所有克隆体的动作顿住了。连树顶的齿轮也停了一瞬。
我知道他们听见了。
父亲从不写结论。他只做记录。二十年前的实验室日志里,最后一行字是:“今天,望川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那是唯一一次,他在文件里提到我的名字。
也是唯一一次,他像个父亲。
我伸手,把染血的手指伸向那条亮起的代码链。指尖刚碰上,整面墙剧烈震动。代码开始重组,排列成新的界面。中央浮现一行字:
**终止程序需抹除所有关于‘陈望川’的记忆**
呼吸停了一秒。
思维像是被冻住。如果执行这个操作,我不再记得父亲是谁,也不再记得母亲临终前喊的名字。那些藏在心底的画面,全都会消失。我不是在删除数据,是在杀死过去的自己。
可如果我不删,系统就不会关闭。
灰潮会继续重启,每一次都多死一批人。唐墨会被彻底变成树,沈既白的雕像会裂开,陆沉舟的最后一句话也会被淹没。
我不能回头。
也不能停下。
我笑了。嘴角扯动,牵动脸上的伤口。血流进嘴里,味道很咸。我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准核心代码池。
就在接触的刹那——
所有克隆体齐齐跪下。
动作整齐,像是被同一根线拉着。它们低下头,不再说话。赵无涯的头颅猛地一震,晶体眼闪烁不定,信号出现断层。青铜巨树的根系停止扭动,树心的齿轮缓缓停下。
暴雨凝滞。
空中水滴悬停,像被按了暂停键。一道光从上方落下,照在我面前。一个身影出现在光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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