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还对着那只从雨衣袖口伸出来的小手。
手指苍白,关节泛白,指甲边缘带着泥灰。它没有动,只是悬在半空,像被什么力量托着。我盯着它,手指贴在扳机上,六管已经预转,只要它再往前一寸,我就开火。
就在这时,岩壁左侧传来金属刮擦的声音。
不是碎石掉落,也不是藤蔓蠕动。是靴底踩着铁架的声音,节奏很慢,但稳定。我偏过头,眼角余光扫过去。
一个人影从塌陷的通道里爬出来。
战士护甲破损严重,右臂挂着烧焦的通讯器,头盔裂开一道缝,露出半边脸。是陆沉舟。
他的脖颈皮肤变得透明,能看到里面交错的纹路,像是青铜铸成的血管,在皮下缓慢跳动。他喘得很重,每走一步,喉咙里都发出摩擦声。
我没有放下枪。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外,动作很慢。清道夫最高权限识别牌挂在他胸前,还在闪红光。这证明他还没被完全侵蚀。至少系统还认他。
“陈厌。”他开口,声音沙哑,“别开枪。”
我没回应。扳指开始发烫,贴着皮肤像一块烙铁。左耳的硬壳蔓延到了颧骨,触碰时有细微的裂响。我知道现在不能分神,一旦让意识松动,金手指就会失控。
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我在……控制。”他说,牙齿咬得咯咯响,“还能说话……趁我还记得你是谁。”
我站在原地,没靠近也没后退。雨衣那边的小手依然悬着,没收回也没前进。陆沉舟的状态不对,但他没攻击我。清道夫部队的人不会在这种地方装死。
我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他下令封锁街区的时候,通讯频道里没有犹豫。可后来我在档案室见过一份文件,是他亲手签的申请,要求保留一个失踪人员的户籍记录。名字被涂黑了,但我认得出笔迹。
我慢慢走近他,手术刀换到右手,枪口依旧对准他的头。
“你来干什么?”我问。
他抬头看我,眼睛还有神。“来找你。”他说,“你也该知道真相了。”
“什么真相?”
他张嘴要回答,身体却猛地一抽,整个人向前倾倒。我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碰到他的肩膀。
就在接触的瞬间,耳边响起低语。
不是亡灵的声音。
是记忆。
画面直接撞进脑子里——
暴雨砸在监控屏幕上,画面模糊。室内灯光昏黄,墙上挂着清道夫部队的徽章。陆沉舟坐在指挥台前,耳机贴在耳边。屏幕显示的是我住的那个街区,信号正在剧烈波动。
通讯频道响起:“目标区域灵能指数突破阈值,建议立即封锁。”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按下通话键,声音冷静:“执行‘灰盾协议’,关闭所有逃生通道,禁止任何人进出。”
命令下达后,他摘下耳机,看了眼桌角的照片。照片里是我们五个人,站在殡仪馆门口,我站在最边上,没笑。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靠在岩壁上。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肩膀的伤口被汗水刺激,疼得更厉害了。
他刚才不是来杀我的。
他是来阻止什么的。
可没等我开口,陆沉舟突然抬起头,瞳孔已经变成灰白色。他一把扑过来,抱住我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冲。
我们撞进了灵雾里。
雾气像活物一样缠上来,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听使唤。他的体温极低,胸口贴着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渗入。
不是血,也不是液体。
是一种流动的意识。
他的记忆再次涌进来,但这回不是画面,而是情绪——愧疚、压抑、一种近乎疯狂的责任感。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他必须执行命令。那天晚上,他关掉最后一个出口时,听见里面有孩子哭。
“你早该死在那天!”他在我耳边吼,声音变了调,“可你还活着!为什么你还活着!”
我抬腿想踹,腿却僵住了。
雾气越来越浓,我们的身体开始黏在一起,皮肤接触的地方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我看向自己的左臂,表皮正在变硬,颜色发青,像青铜在生长。
扳指剧烈震动,几乎要从手指上脱落。我用右手去抓,却发现手指也开始不听使唤。痛感还在,但越来越远,像是隔着一层水在感受。
“放开我!”我咬牙说。
“不行。”他死死抱着我,“他们让我来找你,可我不想只带你回去。我要你知道……那天我不是为了任务。”
“那你是为了什么?”
他没回答。
反而把头埋得更低,手臂收紧。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弱,但还在跳。与此同时,我的意识开始分裂。一边是现在的我,握着枪,想逃;另一边却是七岁的我,躺在手术台上,听见父亲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两种记忆在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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