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的影子抬起了手。
我没有动,也没有看它。手指已经按在了手术刀的刀柄上,掌心被自己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我把血抹在胸前的扳指碎片上,金属和晶体接触的一瞬,一股震动从胸口扩散到四肢。耳边的低语停了一秒,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下去了。
岩壁上的经文全灭了,只有赵无涯残存的机械手臂还悬在裂缝边缘。它没有再动,也没发出声音,但我知道他还在这儿。那本实验日志嵌在他断裂的齿轮组里,封面上刻着“归者计划”四个字。
我走过去,枪管抵住日志封面。
“你说我是容器?”我说,“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装了什么。”
指尖碰到纸页的刹那,金手指猛地炸开。不是亡灵的记忆,也不是死前的画面,而是一股直接冲进脑子的信息流。我看见编号0号的培养舱,看见父亲站在操作台前记录数据,看见母亲躺在隔壁房间,手里攥着一支笔,正在写什么。
画面一闪就没了。
我抽回手,喘了口气。日志的纸张开始扭曲,文字像活了一样重新排列。刚才还是技术流程,现在变成了一份名单。上面列着三百二十七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死亡时间。最后一个名字是“陈望川”。
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把日志甩在地上。
下一秒,地面裂开。
二十道门从地下升起,围成一圈把我困在中间。每扇门都一样高,一样宽,表面布满裂纹。门缝里往外冒黑雾,雾中有影子在动。
第一扇门开了。
里面的我穿着殡仪馆的旧制服,手里提着尸检灯,正朝我走来。他没说话,只是站在我面前,眼神很平静,像在等我认出他。
第二扇门里,我跪在地上,抱着头,肩膀一直在抖。第三扇门后,我坐在手术室里,全身插满管子,嘴里发出断续的呻吟。第四扇门站着一个全身金属化的我,右眼发着红光,左手握着一把变形的格林机枪。
每一扇门后的我都不一样。
十九个“我”同时转头看向我。
其中一个举起枪,对准我的脑袋。另一个笑了,拍了两下手。还有一个突然哭出声,喊着“别往前走了”。
我没有拔枪。
这些不是敌人,也不是幻觉。它们是我这些年压下去的东西——每一个我没杀的人,每一次我想回头的瞬间,每一具我看过的尸体留下的痕迹。
我闭上眼。
耳中的低语又来了,但这次我不再听内容,只分辨频率。有的急促,有的混乱,有的带着哭腔。我一个个过滤,直到听见一道极轻的、几乎被淹没的声音。
那是七岁那年的寂静。
手术室里的灯很亮,消毒水味很重。我躺在台上,身体不能动,只能睁着眼。父亲站在旁边,一句话没说。那时候我还听不到亡灵说话,也感觉不到金属在皮肤下生长。
就是那种安静。
我睁开眼,走向第七扇门。
走到一半,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停下。
那个穿旧制服的我跟了上来,就站在我背后半步的位置。他的呼吸声很轻,和我平时一模一样。
“留下来吧。”他说,“至少这里还记得你是活人。”
我没有回头。
左臂的金属化突然加剧,皮肤发出细微的裂响,像是有东西要破出来。我右手摸到腰间的手术刀,抽出,反手划向左臂上方。刀刃切开皮肤,割断了一根发黑的神经束。
痛感炸开的瞬间,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我继续走。
第七扇门前有一道刻痕,从上到下,歪斜地裂开。我抬起手,发现这道裂痕和我脖颈上的纹路完全一样。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门的时候,门缝里传出声音。
“别回头。”
是父亲的声音。
温和,但不容置疑。
我没有动。
“继续走。”
我还是没推门,也没应声。从地上捡起实验日志的一页残页,塞进战术背心的内袋。纸页沾了血,边角有点发皱。
“我不是来听你安排的。”我说。
风从裂缝吹进来,掀动我染血的衣角。
第七扇门开始轻微震动,门缝里的黑雾变得稀薄。我能感觉到里面的空间在变化,温度在上升,像是有人在里面呼吸。
我没有退。
也没有进。
手指停在门板前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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