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之后,世界没有停下。
子弹穿过空气,击中的是半空中一枚飞升的黑玉扳指。它炸开,黑色碎片四散,一团雾状的东西从里面涌出——一个婴儿模样的亡灵,蜷缩着,双眼全白,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我没有停。
调转枪口,对准下一个。
再下一个。
格林机枪在手中震动,每一发子弹都打向那些正在突破屋顶、融入暴雨的扳指碎片。它们像被什么牵引着,往高处去,可我不让它们走。每碎裂一枚,脑子里就多一段记忆。
不是我的记忆。
深夜,产房。灯光惨白,金属托盘上摆着剪刀和钳子。母亲穿着护士服,手上沾着血,抱起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那孩子还在动,胸口微微起伏。赵无涯站在旁边,戴着手套,低头记录。
然后画面变了。
荒地,夜里,土坑已经挖好。母亲跪在地上,把一个个婴儿放进坑里。每个手腕上都系着一块黑玉扳指的碎片。她没哭,只是低头写名字,一笔一划刻进木牌。
三百个。
最后一个名字是“陈望川”。
我站在原地,手指扣在扳机上,没松。
这些孩子不是实验失败品。他们是被用来培育某种东西的媒介。赵无涯用他们的死亡构建灵能矩阵,而母亲是那个亲手送他们下葬的人。
雨水开始倒灌。
先是几滴,从天花板裂缝落下,接着是成片的水砸下来。防水层彻底破裂,外面的暴雨直接冲进实验室。水流顺着倾斜的地面汇成股,迅速淹没底层区域。我退到中央操作台的高台上,脚下踩着断裂的电缆和翻倒的设备。
洪水蔓延得很快。
黑色的水,混着培养液和血迹,泛着油光。它不是普通的水,碰到皮肤会疼,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我左臂刚才被咬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烫,伤口边缘泛白。
我没包扎。
右手还握着黑玉扳指,贴在胸前。它一直在发热,越来越烫,像是在回应外面的雨,又像是在召唤什么。
我知道只要我还拿着它,就逃不掉。
但也不能丢。
丢掉意味着失去坐标,也意味着再也听不到亡灵的声音。可现在,它们太多了。三百个婴儿的执念同时涌入,每一个都在喊同一个词:“名字。”
他们不想被忘记。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清醒。
抬起左手,开始擦枪管。一遍,两遍。金属摩擦的声音很清晰,在洪水上涨的哗哗声里显得格外刺耳。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动作,能让我确认自己还在呼吸,还在动,还是活的。
擦完,睁开眼。
水面上有影子。
不止一个。是那些婴儿亡灵,漂浮在洪水中,随着波浪轻轻晃动。他们没有实体,只是轮廓,像烟一样缠绕在水面上。有些靠得近了,伸手抓向岸边的设备,金属立刻生锈、剥落。
我盯着他们。
忽然发现,母亲的幻象又出现了。
她不在记忆里了。她站在洪水中央,膝盖浸在水中,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弯腰在一块石碑上写字。那碑是新的,表面光滑,上面已经刻满了名字。
她写下最后一笔。
“陈望川。”
然后她抬头。
目光穿过水面,穿过雨幕,直直看向我。
我没有动。
她也没动。只是站在那里,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护士服被水泡得发黑。她嘴唇动了动,但我听不到声音。
金手指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不是被压制,也不是干扰结束。是所有低语同时停止,仿佛他们在等什么。
下一秒,水面炸开。
一道人影从洪水中跃出,速度快得不像幻觉。是那个孩童,穿染血的白大褂,袖子太长,遮住手掌。他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双目漆黑,嘴角裂开,露出尖利的牙。
目标明确——扑向我的手,咬下黑玉扳指。
我侧身。
他擦过我肩膀,撞在操作台边缘,发出一声闷响。但立刻翻身爬起,动作不像人类,更像是被什么操控的提线木偶。
我抬起枪托,砸向他头部。
砰的一声,他被打进水里,溅起大片水花。黑色的水翻涌,泡沫里浮出几缕灰白色的丝状物,像是断掉的记忆残片。
我没追击。
站回高台边缘,左手按住流血的伤口。血滴进水里,瞬间蒸发,升起一缕淡灰色的雾。雾气扩散的瞬间,周围的婴儿亡灵集体转向我,动作整齐得可怕。
他们开始移动。
朝我这边来。
我举起枪,对准水面。
但没开火。
因为那个孩童又浮出来了。
这次他没攻击。他站在水中,只露出上半身,白大褂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地垂着。他抬头看我,眼神变了,不再是疯狂,而是一种近乎平静的期待。
“你知道她为什么写下这个名字吗?”他说。
我没回答。
“因为她知道你会来。”他继续说,“赵无涯告诉她,这个孩子会继承你儿子的名字。他是归者的容器。但她不信。她把你生下来的那天,就把你藏起来了。”
我手指收紧。
“她以为你能逃。”
他笑了,笑得很轻。
“可你早就死了。七岁那年,你就没了心跳。是你父亲把你做成现在的样子。黑玉扳指不是能力来源,是封印。它锁着你的死气,也锁着他们的记忆。”
水面波动。
母亲的幻象慢慢后退,走入更深的雨中。她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背影一点点被黑暗吞没。
孩童站在水里,没再靠近。
“你不该杀他们。”他说,“他们只是想被记住。”
我抬起枪。
对准他。
他没躲。
“你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我说。
扣动扳机。
喜欢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亡灵低语:我即是灰潮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