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还在下。
我跪在平台上,右手握着那把从黑玉扳指里取出的青铜钥匙。它很轻,边缘不锋利,但贴在掌心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左臂已经开始变色,皮肤底下像是有金属在生长,顺着血管一路往上爬。我低头看了眼,纹路已经蔓延到手肘,碰一下会发出轻微的响声。
婴儿站在我面前,没动,也没再说话。
可我知道它刚才说的“开门”不是让我去找一扇真正的门。这把钥匙不能插进锁孔,因为它要开的不是物理上的门。
我闭上眼。
金手指又响了,这次不是杂音,也不是亡灵的呼喊,是一条轨道的声音。铁轨摩擦地面,车轮滚动,节奏稳定,越来越近。耳边的低语变成了报站声,听不清内容,只认得出是地铁广播的语气。
我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影子。
雨水积在脚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扭曲成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像隧道入口。我抬起手,把钥匙对准影子中心,用力插了进去。
钥匙没入水中,发出一声闷响,像是金属咬合。脚下的水开始逆流上升,化作一道泛着微光的河流,悬浮在半空。雨滴不再落下,而是汇入这条河中,带着无数张脸,漂浮着,朝一个方向流动。
天空裂开了。
三列黑色地铁从云层缝隙里驶出,没有轨道支撑,就这么悬在空中滑行。车窗漆黑,能看见里面坐满了人。我走近几步,看清了他们的脸。
都是我。
第一节车厢里是个七岁男孩,穿着染血的白大褂,手里抱着一块烧焦的面具。第二节是十七岁的我,清道夫制服沾满泥浆,眼神空洞。第三节是二十三岁的我,右眼缠着绷带,枪管冒着烟。
他们都在看我。
我没有回避视线。这些不是幻觉,也不是敌人。他们是我的记忆,是我杀过的人留下的痕迹,是金手指吞下的碎片。现在它们被召唤出来,成了列车的一部分。
第一辆车停在我面前。
车门滑开,发出锈蚀的声响。七岁那个我坐在靠门的位置,脸上没有表情。他慢慢抬头,冲我笑了笑,伸出手。
“哥哥,我们回家吧。”
我没动。
家在哪里?焚化炉后面的地下室?母亲死掉的实验室?还是父亲把我放进培养舱的那个夜晚?
我不记得什么是家。
但我还是伸手了。
手指碰到他手腕的瞬间,左臂猛地一震,皮肤裂开,渗出暗金色的液体。那种感觉不像血,更像熔化的金属。我咬住牙,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
他站到地上,个头只到我腰间。雨水打在他身上,却没有湿透衣服。他仰头看着我,眼睛漆黑一片,和所有亡灵一样。
平台开始塌陷。
地面裂开,裂缝中升起锈蚀的栏杆、破碎的站牌、滴水的顶棚。一块块拼接起来,组成一座荒废的地铁站口。阶梯向下延伸,通向黑暗。墙壁斑驳,上面刻着很多名字,有些已经被磨平,有些还能看清。
我松开孩子的手,转身举起格林机枪,对着空气扫了三发。
子弹划过虚空,留下三条暗红色的轨迹。空气中传来一阵震动,像是什么东西被击穿了。站口的结构稳住了,不再晃动。
全城的亡灵都停下了。
他们不再游荡,不再低语,全都面向这个方向站着。街角的、屋顶的、电线上的,全部抬起头,望着新生的地铁站口。没有人唱歌,也没有人动。整个城市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穿过隧道的声音。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孩童。
他还站在原地,双手垂在两侧,脸上依旧带着笑。我没再看他,转过身,走向台阶。
第一步踩下去时,砖墙是湿的,指尖触到的地方有细微的颗粒感。第二步,空气变得厚重,呼吸有点困难。我停下,左手扶住墙面,右手握紧枪柄。
身体一半还在外面,一半已经进入。
我能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在等。不止是亡灵,还有更深的存在,藏在隧道尽头。它们没有靠近,也没有攻击,只是静静地守在那里。
我迈下第三步。
阶梯比想象中深,每走一步,头顶的光线就暗一分。等到第四步时,上方的暴雨声已经听不见了。第五步,连风也消失了。
第六步,我停了下来。
前方三十米处,隧道拐弯,拐角后一片漆黑。那里没有灯,也没有声音。但我能感觉到,有人站在那边。
不是亡灵。
是活人。
脚步声响起。
很轻,但确实存在。一步一步,从黑暗深处走来。速度不快,也不慢。我能听出那是军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熟悉得让我胸口发紧。
那人走到拐角前五米处,停下了。
我没有回头。
也没有抬枪。
脚步声没有继续。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站着,谁都没动。
然后他说:“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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