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垣凝恨:暗流再涌
城墙上的火焰渐渐蜷成灰烬,像一群疲惫的蝶,在晚风里颤颤巍巍地熄灭。李将军消失的地方,只余下一块焦黑的青石,被副将用剑鞘小心翼翼地圈起来,石面上那道佩刀留下的浅痕,成了最刺目的伤疤。剑锋立在断墙边缘,月白长衫的下摆沾着未干的血污,方才挥剑时扬起的锐气尚未散尽,此刻却被一股沉甸甸的悲怆压在眉梢。
他身后的剑影门弟子们也没了声息。新加入的玄衣弟子垂着剑,剑尖的血珠滴在焦土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老弟子们望着那些永远闭上眼的守城士兵,银甲上的反光都黯淡了几分。没人说话,可空气中弥漫的悲愤,比刚才魔兽的咆哮更令人窒息——那些素不相识的士兵,用血肉之躯筑起的防线,成了他们眼中最锋利的剑,也最沉重的碑。
“门主……”一名老弟子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清点过了,守城弟兄还剩不到五十,能动弹的只有二十一人。”
剑锋抬手按在那圈焦石上,掌心传来青石的余温,像握住了一块冷却的烙铁。他望着远处那片依旧翻涌的黑暗,地狱之城的轮廓在夜色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吐息间都带着硫磺的腥气。两次攻势被打退的魔兽群并未溃散,反而在黑暗中重新聚拢,像一潭越积越深的墨,透着股山雨欲来的诡谲。
“不对劲。”剑锋的指尖骤然收紧,长衫下的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五阶魔兽折损,按常理它们该退了。”
话音未落,大地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不是之前那种冲撞的震颤,而是像有无数巨兽在地下潜行,从地狱之城的方向朝着城墙蔓延。黑暗中,原本散落的魔兽尸体开始莫名蠕动,腐尸兽的脓水在地面汇成小溪,骷髅兵的断骨竟自动拼接,组成一只只畸形的骨爪,从土里钻出,朝着城墙的方向爬行。
更恐怖的是天空。方才被剑影驱散的烈焰鸟灰烬,竟在半空中重新凝聚,化作一团团灰黑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比之前的烈焰鸟更密集,更阴冷。
“是邪眼暴君的‘尸骸聚变’!”副将突然嘶吼起来,他惨白的脸上溅着自己的血,“那畜生能操控死物!还有地狱之眼的‘暗影凝形’,它在把死去的魔兽重新炼成兵器!”
剑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望见黑暗的尽头,邪眼暴君那颗血色独眼亮得惊人,瞳孔中旋转的旋涡里,无数道血丝正顺着地面的尸骸蔓延;而地狱之眼的肉瘤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珠同时转向城墙,每只眼睛里都映出扭曲的笑意,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城墙上的残余士兵瞬间握紧了兵器,剑影门弟子们也结成剑阵,新老弟子的剑尖交错,在残月下织出一片冷光。刚才击退五阶魔兽的喜悦,此刻已被更深的寒意取代——他们面对的不是一群凭本能冲锋的野兽,而是被智慧操控的杀戮机器,懂得用尸体铺路,用灰烬重生。
“搭箭!上弦!”剑锋的声音打破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玄衣营守左翼,银甲营护右翼,把剩下的火油都泼在城下!”
士兵们踉跄着行动起来,有人拖着伤腿搬运火油罐,有人用短矛加固摇摇欲坠的垛口。一名年轻的守城兵手抖得厉害,连火折子都划不着,旁边的剑影门弟子默默递过自己的火石,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让这城墙再站片刻。
黑暗中的蠕动越来越近,那些拼接的骨爪已爬至城下百米,灰黑色的雾气在半空凝成巨大的鸟影,遮得月光都成了惨淡的银线。邪眼暴君的咆哮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狂怒,而是带着戏谑的节奏,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宴敲鼓。
剑锋握紧了剑柄,剑穗上的玉佩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他知道,真正的杀招要来了。李将军和那些士兵用生命换来的喘息,成了他们最后的准备时间。残垣之上,剑影与残兵并肩而立,望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黑暗,像望着一场注定要浴血的黎明。
晚风卷起城墙上的灰烬,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像一层薄薄的雪。而远处的黑暗里,更多的阴影正在苏醒,带着比火焰更灼人的恶意,朝着这座伤痕累累的城池,缓缓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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