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夜色如浓墨,弦月偶尔从薄云缝隙中漏下几缕清辉,旋即又被吞没。
镇北侯府西侧角门,再次悄无声息地打开。数道黑影鱼贯而入,动作迅捷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其中几人身上隐有血腥气,还有人被同伴搀扶着,脚步略显踉跄。
沈惊鸿走在队伍中间,面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唇色发青,但脊背挺直,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她肩头衣物有一道不显眼的撕裂,渗着暗色,右臂动作也稍显僵硬,显然是受了伤。墨羽跟在她身侧,手臂上草草包扎着布条,脸色冷峻。
“立刻处理伤员,用最好的药,不许惊动府里其他人。阵亡兄弟的……后事,按老规矩办,抚恤加倍。”沈惊鸿声音低哑,却条理清晰,“所有参与行动者,检查有无被追踪,有无遗落物品。一个时辰后,核心人员书房集合。”
“是!”众人低声应命,迅速散开,融入府邸的阴影中,如同水滴归海。
沈惊鸿独自走向自己院落,每一步都牵扯着肩头的伤口,传来阵阵锐痛。但她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去惊动丫鬟。永宁坊旧仓一役,比预想的更加惨烈。
地下空间比探知的更大,岔路纵横,如同迷宫。守卫不仅有精悍的武人,还有两个修行了诡异阴邪术法的黑袍人,能驱使地脉浊气形成屏障与攻击,给朱雀卫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和伤亡。激战中,墨羽为掩护她,被一道阴寒掌风扫中手臂;她自己也在净化核心涡旋时,被狂暴反扑的能量擦伤肩头,震动了内腑。
更棘手的是,在撤离时,他们遭遇了外围接应人员的伏击——正是那辆马车所属势力的精锐,配合默契,下手狠辣,显然是想将他们全部留下。一场血战后,才勉强突围,留下了对方数具尸体,但朱雀卫也付出了数条鲜活生命的代价。
冰冷井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沈惊鸿精神一振。她撕开肩头破损的衣物,就着铜盆里的清水,咬牙清洗着那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不正常青黑色的伤口。阴邪能量残留其中,不断侵蚀着血肉,带来灼烧般的痛楚和麻木感。
她取出一枚玄机子给的“清煞丹”捏碎,混合着徐老调配的止血生肌散,洒在伤口上。药粉与残留阴气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冒出淡淡黑烟,剧痛让她额头瞬间布满冷汗,牙关紧咬,却一声未吭。
简单包扎后,她换上一身干净的中衣,外面罩了件宽大的深色外袍,遮住了肩头的异样。然后,她盘膝坐在榻上,开始运转心法,驱逐侵入体内的残余阴煞之气,同时竭力恢复几乎见底的灵力。
每一次灵力循环,都如同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艰难引水,经脉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头——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年轻面孔,那些临死前犹自奋力挥刀、为她争取时间的眼神……
她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复仇之路,守护之责,从来都不是轻飘飘的词汇,而是由鲜血与生命浇筑而成。她可以冷静地计算伤亡,可以果断地下达命令,但这不代表她不会痛,不会悔。
契约链接传来清晰的波动,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无法掩饰的焦虑:“惊鸿?”是苏瑶光。显然,她感知到了沈惊鸿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身体的异常。
“回来了。”沈惊鸿以意念回应,尽量让心绪平稳,“任务完成,永宁坊节点已除。但……折了些兄弟,我也受了点轻伤。”
那边沉默了片刻,传来极力压抑后仍带着微颤的意念:“伤在何处?重不重?”随即又立刻转为更冷静的分析,“折损……我会安排最好的抚恤,隐秘进行。你伤势需立刻处理,我让……”
“不必。”沈惊鸿打断她,“已处理,无大碍。只是有些阴煞残留,运功驱除便好。你那边如何?可有异动?”
“暂时没有。但玄寂今夜并未如常打坐,宫人回报他书房灯亮至深夜,似乎在推演什么。”苏瑶光的心念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却比平时更加紧绷,“永宁坊动静不小,他不可能全无感应。接下来几日,务必加倍警惕。你的伤……真的无事?”
最后一句,关切终究是压过了理智。
“真的无事,放心。”沈惊鸿心中一暖,那沉甸甸的痛楚仿佛被这无形的暖流冲淡了一丝,“我需要两三日恢复和整顿。之后……恐怕要面对玄寂更直接的反扑了。”
“嗯。”苏瑶光应了一声,两人隔着深宫与侯府,在寂静的夜里,共享着这份沉重却坚实的默契。链接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持续地传递着那份无声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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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惊鸿疗伤调息、苏瑶光彻夜推演时,侯府另一端,王魁正经历着他“科研生涯”中最激动人心的“数据采集”阶段。
他点着油灯,趴在库房密室的地面上,鼻尖几乎要贴到石台表面,眼睛瞪得溜圆,手中炭笔在小本本上飞快地记录、临摹。
他正在“解读”那只“五彩灵介”(即那只染了一身“符墨”的蜘蛛)在石台上留下的“神秘轨迹”!在他眼中,那因为蜘蛛挣扎扑腾而留下的、毫无规律的凌乱墨痕和拖印,蕴含着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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