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榆敲门而入时,顾长庚正对着桌上的舆图皱眉推演着什么。
因为想得过于入神,他甚至连陆白榆走到他面前都没有听到,直到她将一柄短刃摆在他面前,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四弟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冲她歉意地笑了笑,“咦,这刀是从哪里来的?”
陆白榆:“顾五弄来的。”
刀甫一出鞘,冷冽的锋芒便刺破了室内的暖意,连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似被这寒气惊得停滞了刹那。
刀身线条流畅如水流,表面隐现着奇异的花纹,靠近刀柄处,一个古朴的“墨”字徽记在阳光下越发清晰。
“好刀!锋芒藏于内敛,却掩不住吹毛断发的锐气。”
顾长庚细细审视着刀身的花纹与锻造痕迹,指尖反复摩挲过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良久才收回手,沉声道,
“这锻造技艺,绝非寻常民间匠人能做到的,倒像是前朝宫廷御用‘天工坊’的路子。这刀,究竟是何方神圣锻造的?”
“大伯好眼力。此人化名墨尘,在此黑风寨隐居多年。”陆白榆微微颔首,
“顾五派人多方打听,才勉强摸清些底细,他本名墨渊,正是前朝覆灭时,‘天工坊’最后一位掌令大师的嫡系传人。”
四目相对,顾长庚瞬间明了了她的心思,“四弟妹是想招揽此人?”
“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怕是不容易。”陆白榆拎起茶壶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这样的锻造技艺若是用在军刀上,定能令镇北军实力大增。只是此人性子古怪,这些年想将他收归麾下的人不少,却一个都未成功过。”
正说着,靠着后院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
紧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利落地翻入,落地无声。
陆白榆的银针已经扣在了指尖,看清来人后又紧接撤回了一个攻击,笑着打趣道:“得亏我眼神好,要不然指挥使此刻就该变成个刺猬了。”
“四夫人不来找周某,周某只好自己来找四夫人算账了。”
周凛掸了掸衣袖,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五皇子带人去了墨渊那儿,还不忘留下眼线盯着你们。我不翻窗,难道敲锣打鼓从正门进来,告诉所有人我跟四夫人私底下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他一肚子无名火,陆白榆便知是“东窗事发”了。
她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装疯卖傻道:“不知指挥使找我算的是哪门子的账?”
“四夫人把脏活扔给周某,让周某来扮恶人也就算了。这黑锅周某背了,四夫人总得替周某澄清一二吧?”
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压了压心底的火气,
“有些事,明明来的第一天,我就已跟四夫人交过底了。周某以为四夫人是个靠得住的,没想到竟这般不靠谱!再这么下去,周某就该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知是不是陆白榆的错觉,此刻她竟从这令朝野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罗脸上看出了几分不易觉察的委屈。
她指尖捏着茶盏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指挥使手上沾过的脏活还少吗?怎么偏偏这一桩,倒让你耿耿于怀起来了?”
周凛沉默一瞬,再开口时,眸光便黯淡了几分,“再穷凶极恶之人,心中也总得留块干净的地方,不是吗?”
午后的日头斜斜坠在西窗,穿透木格窗棂落下满地斑驳的光影。
周凛的声音极轻,像是飘在光影里的尘埃,低得让陆白榆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幻听。
“此事确实是我不对,不过指挥使放心,二嫂那边我已经替你解释过了。”
她轻轻敲了敲桌子,漫不经心地扔下一枚重磅炸弹,“再者,指挥使怎知二嫂就一定会误解你呢?”
“当真?”周凛自沉默中抬起头来,眼睛刹那间亮了几分。
陆白榆却不肯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迅速拉回了正题,“前几日我同指挥使说的事,指挥使考虑得如何了?”
“四夫人光凭这三寸不烂之舌就想让周某把身家性命压在你和侯爷身上,未免也太儿戏了!”
周凛迅速坐直身子,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硬。
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周某又不是三岁小儿,连这么简单的利弊都取舍不了。”
“指挥使当真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那你可知你如今已是四面楚歌?”陆白榆抬眸与他对视,目光灼灼逼人,
“周大人是聪明人,不妨想一想皇上为何派你一个堂堂指挥使来办这趟差事?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五皇子吗?当日秦王府,你虽未明着站队,但皇上怎会看不出你与五皇子的那点猫腻?”
“锦衣卫是皇上的狗,只能忠于他一人,哪怕那个人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也不行。历朝历代,哪个锦衣卫头子能有什么好结局?你手上替他沾满了血,又知晓他太多隐秘,你猜他会不会担心你这条狗反咬他一口?”
周凛面无表情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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