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江河面上飘着薄雾，江瓷蹲在岸边，指尖轻触冰冷的河水。法医报告就摊开在她脚边，那些专业术语在她眼里化作一个个狰狞的符号——纳米级瓷粉入血不明金属残留进行性骨髓抑制。
江科长，又发现一个。实习法医小跑过来，橡胶手套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老刘头今早刷牙时吐了半碗血，现在卫生院走廊都挤不下了。
江瓷没抬头，河水在她指缝间流过，带走了些许体温。先天性痛觉缺失让她对水温毫无感觉，但此刻却有种诡异的刺痛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她突然攥紧拳头，河水从指缝迸溅而出，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卫生院临时病房
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江瓷站在第三张病床前，床上蜷缩着的老渔民张老三正用棉球按着渗血的牙龈。他黝黑的脸上布满沟壑，此刻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张叔，打捞那天您碰过瓷罐内部吗？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抓住江瓷的手腕。他手掌粗糙得像砂纸，力道大得惊人：是影青娘娘索命...当年烧窑的童女怨气附在瓷上，要吸够七七四十九个人的精血才能转世...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毫无征兆地炸裂。江瓷看着飞溅的碎玻璃在手臂上划出细痕，没有痛感，但渗出的血珠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目。护士冲进来时，老人已经陷入谵妄，嘶吼着青釉见血之类的呓语。
刑侦实验室
陆焰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咖啡渍，显微镜的冷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见江瓷进来，他头也不抬地推过一份光谱分析图：瓷粉里掺了四氧化三钴，这种纳米颗粒会像磁铁一样吸附在红细胞表面。
江瓷盯着图谱上那些锯齿状的波峰，恍惚看见无数瓷粉在血管里游走的画面。她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纹——和影青瓷开片纹路一模一样。
你也被感染了。陆焰的镊子悬在半空，金属尖端微微发颤，但你的痛觉神经缺失反而延缓了症状发作。
窗外传来喧哗声。江瓷拨开百叶窗，看见卫生院方向腾起浓烟。对讲机里炸出小刑警的喊叫：患者集体暴动！他们像中邪一样往昌江河里跳！
昌江码头
浓雾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青灰色。江瓷踩着湿滑的苔藓奔向河岸，防毒面具让她的呼吸声在耳边无限放大。三十米开外，十几个身影正机械地走向河水深处，他们的睡衣被血渍染成斑驳的褐色。
是次声波！陆焰突然拽住她，四氧化三钴在磁场作用下会产生21Hz的次声，正好诱发人类潜意识里的恐惧反应！
江瓷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没有痛觉的她第一次体验到某种类似疼痛的压迫感，仿佛有瓷片在颅腔里刮擦。她扯下面具，对着对讲机吼道：马上用磁共振仪干扰河床磁场！要快！
河水已经没到暴动者的胸口。有个小女孩抱着破旧的布娃娃，瓷白的脸上挂着两道血泪。江瓷扑进水里时，听见陆焰在岸上喊：瓷粉在吸收你们的铁元素！它要把活人变成会呼吸的影青瓷！
水下
冰冷的河水灌进鼻腔。江瓷睁大眼睛，看见河床散落着无数瓷片，每片都延伸出菌丝状的红色触须。那些触须正随着某种韵律摆动，像在举行邪恶的祭祀舞蹈。
她抓住最近的患者衣领，发现对方瞳孔已经变成诡异的青蓝色。更深处，那个宋代影青瓷罐静静矗立，罐口不断吐出珍珠状的气泡。当江瓷的指尖碰到罐身时，突然看见父亲的脸——二十年前失踪的陶瓷大师，正在罐体釉面里对她微笑。
放射性谎言
景德镇刑侦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江瓷盯着陆焰递来的检测报告，指尖在铀-238衰变周期的数据栏上来回摩挲。电子显微镜下的影青瓷片泛着诡异的青白色，那些嵌在釉层里的黑色颗粒像极了父亲失踪那晚，龙窑里突然爆裂的匣钵碎片。
半衰期四十五亿年？江瓷突然用镊子敲了敲烧杯，叮的一声惊飞了窗外樟树上的白鹭。她抓起实验台上的《景德镇陶录》，翻到记载元代枢府瓷的那页，釉料配方表上赫然写着石子青二钱，无名异三分——这种含锰的矿物在1300℃窑温下会产生特征性γ射线。
陆焰的西装袖口擦过她手背，古龙水里混着股微妙的苦杏仁味。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报告不会出错。他指着文件末尾的红色印章，但江瓷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内侧，有道新鲜的划痕。
把质谱仪调到187.6keV能区。江瓷突然扯开实验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淡青的胎记。那是七岁那年父亲用釉笔点画的，说等祭红釉烧成就给她描成凤穿牡丹。质谱仪的蜂鸣声里，屏幕上跳出个尖锐的能峰——根本不是铀系的293keV特征峰，而是独居石中钍-232的衰变谱线。
窗外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江瓷抓起电镜照片冲向窑厂旧址，暴雨中的昌江泛着诡异的荧光。她在父亲当年工作的倒焰窑前蹲下，雨水冲开积灰露出1987.05.16的刻痕——正是国际报告里自然衰变的起始日期。但宋代影青瓷的烧成温度最高不过1250℃，根本达不到铀矿重结晶的1800℃阈值。
你父亲知道枢府釉的秘方。陆焰的声音混着雷声传来，他手里的伯莱塔92F在闪电下泛着瓷釉般的冷光。江瓷突然笑了，她从工装裤口袋掏出个素烧小盅，里面是用父亲笔记复原的元代釉料——高温下会析出钍系放射性指纹的独居石粉末，正随着雨滴在盅底晕开血丝般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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