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瓷的指尖在触控屏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十二道窑变温度曲线在航海图上交织成网。实验室的冷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跳动的数据流。
这不可能...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宋代木叶盏，茶汤在盏中剧烈晃动。那些代表古代窑变温度的曲线，竟与当代海底光缆的走向完全重合。
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闪电，将实验室照得惨白。陆焰正在隔壁调试质谱仪，玻璃器皿的碰撞声戛然而止。
断电了？江瓷摸向腰间的手电筒，却听见走廊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她的痛觉缺失症此刻成了优势——当玻璃碎片扎进脚踝时，她只是冷静地侧身贴住墙柜。
黑暗中传来德语的低语：...第七节点数据确认。随即是硬盘拆卸的机械声。江瓷屏住呼吸，摸到实验台上冰凉的滴定管。她突然想起父亲失踪前夜，那个装满硝酸银的玻璃瓶也是这样泛着冷光。
一声闷响从质谱仪室传来，接着是陆焰的闷哼。江瓷抄起滴定管冲出门，却被走廊地面的液体滑得踉跄。浓烈的松节油气味钻进鼻腔——有人打翻了古画修复室的溶剂。
陆教授？她压低声音呼唤，回应她的却是一串急促的键盘敲击声。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三个黑影围在量子计算机终端前，其中一人戴着印有7501工程字样的防护手套。
江瓷的瞳孔骤然收缩。二十年前父亲参与绝密项目时，实验室发的就是这种乳胶手套。她下意识去摸手机，却听见背后传来金属破空之声。
当心！
陆焰突然从侧门扑出，将她撞进防火柜的阴影里。一把手术刀擦着他的肩膀钉入墙板，刀柄上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线——正是景德镇老匠人用来标记瑕疵瓷器的红线。
他们拿走了南海铀矿的数据。陆焰按住流血的肩膀，塞给她一块冰凉的硬盘，但真正的秘密在...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打断。天花板突然亮起应急灯，红光中江瓷看见入侵者胸前的徽章：一只青花海兽衔着北斗七星的图案。
这是国家深海考古队的标志。
陆焰推开通往消防梯的门。江瓷在转身瞬间瞥见终端屏幕上的最后画面——十二组温度数据正自动生成三维模型，赫然是南海某处的海底火山群立体图。
暴雨拍打着消防梯的铁栅栏。江瓷摸到口袋里的木叶盏残片，突然意识到那些纹理实则是海底热泉沉积物的显微结构。父亲留下的《天工开物》残页在她脑海中闪现：...窑变者，乃地脉之眼...
她猛地刹住脚步。下方停车场里，两个黑衣人正往厢式货车搬运设备。车厢门开合的瞬间，她看见里面整齐排列的圆柱形容器——正是吉州窑特有的木叶天目盏造型，但尺寸放大了百倍。
那不是茶盏...江瓷的喉咙发紧，是深海采样器。
陆焰突然拽着她翻过栏杆，跳进二楼的植物标本室。干燥的银杏叶在脚下碎裂，发出瓷器开片般的脆响。他拉开标本柜暗格，露出嵌在墙里的老式保险箱。
你父亲没教过你吗？他转动密码盘，釉面反射的冷光在脸上游动，最安全的加密方式...
保险箱里静静躺着一片巴掌大的曜变天目盏残片，釉面浮着七色光晕。江瓷伸手触碰的刹那，整栋大楼的电力突然恢复。白光从走廊涌进来，照亮残片背面蚀刻的坐标——北纬19°37，东经116°12。
南中国海...江瓷的指尖颤抖起来，这不就是...
陆焰突然捂住她的嘴。脚步声停在门外，德语对话越来越近：...必须拿到完整的温度曲线...启动木叶计划...
江瓷摸到标本台上锋利的解剖刀，刀尖在掌心刻出北斗七星的形状。父亲失踪前夜，曾用瓷片在她手心画过同样的图案。当门把手开始转动时，她举起曜变残片对准顶灯——
七彩光斑在墙面炸开的瞬间，整层楼的消防喷淋系统突然启动。水流冲刷中，那些本应雪白的墙面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荧光纹路，正是十二窑变温度曲线的全息投影！
快走！陆焰拽着她冲向安全出口。江瓷回头最后看了眼在荧光中惊慌失措的黑衣人，突然明白了一切：父亲用特殊釉料改造了整个研究所的墙体，真正的数据从来不在电脑里。
暴雨中的停车场，江瓷摸出手机拍下采样器编号。放大照片时，她发现每个金属容器底部都刻着相同的标记：一片银杏叶叠着核辐射标志。
他们用吉州木叶盏的形制...她牙齿打颤，来运输海底铀矿！
陆焰突然抢过手机砸向地面，用鞋跟碾碎芯片。不只是运输，他指向远处海面上闪烁的灯光，他们在复制古窑环境...
浪涛声中，江瓷看清了那些浮动平台上的设施：排列成北斗七星状的七座实验窑，正喷吐着幽蓝的火焰。而更远处，一艘科考船的侧舷上，青花海兽徽章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
她握紧曜变残片，父亲笔记里的谜题终于串联成线。十二窑变温度曲线是钥匙，海底火山群是锁眼，而所谓的木叶计划...
是要用古法窑变技术，江瓷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雨里，激活海底铀矿的链式反应。
闪电劈落时，她看清了陆焰眼中闪过的愧疚。这个自称化学教授的男人，右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白的灼痕——正是长期佩戴特制瓷戒才会留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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