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终于结束了。
像一场漫长而煎熬的舞台剧,她这个女主角鞠躬谢幕,换来一身疲惫和空荡荡的茫然。
宾客们陆续散去,带着或真或假的悲伤,回归他们各自鲜活的、与她再无关联的生活。
苏晴站在殡仪馆空寂的廊檐下,看着外面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沉的天色。
风卷着湿土的气息,吹动她黑色的裙摆,也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伪装的庄重。
脚上的疼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酸软。她只想立刻回家,甩掉这双该死的高跟鞋,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沙发里,最好能直接昏睡过去,让大脑停止运转。
“嫂子,车安排好了,送你回去吧?”表弟关切地问。
苏晴摇摇头,声音带着耗尽力气的沙哑:“不用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走走。你们先回吧,辛苦了。”
她需要独处。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陆远的永远离开,以及,周沉那不期而至的出现。
表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离开了。
苏晴深吸一口带着湿意的空气,抬步走下台阶。
高跟鞋踩在湿润的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笃笃”声,像为她离去的背影敲打着单调的节拍。
她没带伞。或者说,她根本没想到会下雨,也没心思顾及这些。
刚走出殡仪馆的大门,拐过街角,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迅疾而猛烈。瞬间,天地间挂起了一道灰蒙蒙的雨幕。
“……”
苏晴站在原地,被淋了个透心凉。
黑裙紧紧贴在身上,头发狼狈地黏在脸颊。她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内心一片麻木的荒凉。
很好,屋漏偏逢连夜雨,寡妇门前……呃,雨多。
陆远,你看,连老天爷都觉得我今天不够惨,非要给我加点戏。
她正犹豫是退回殡仪馆,还是冒雨冲到路边打车,一把巨大的黑伞,毫无征兆地在她头顶撑开,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雪松凛冽气息的强大存在感,从身后笼罩了她。
苏晴身体一僵,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内心警铃大作,弹幕疯狂刷屏:
阴魂不散啊!不对,是背后灵!他什么时候跟来的?这伞是提前准备好的吗?套路!绝对是套路!
她猛地转身,果然对上了周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微微垂眸看着她,伞面大部分倾向她这边,他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淋湿,昂贵的西装面料颜色深了一块。
“十年不见,一见面就给我行此大礼?”周沉开口,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有种奇异的穿透力,带着一丝听不出情绪的调侃。
苏晴一口气堵在胸口。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在葬礼门口堵截未亡人,还玩尬的?
“周总大驾光临,是还有什么悼词没说完吗?”她语气硬邦邦的,像块被雨淋湿的石头,试图用疏离筑起一道墙。
周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眼神太过专注,几乎要让她无所遁形。雨水顺着他利落的短发滑落,淌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气氛变得凝滞,只有雨声喧哗。
就在苏晴准备推开他,冲进雨里时,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苏晴。”
他叫她的名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十年了。”
苏晴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挣够了钱,打完了仗。”他顿了顿,目光像烙铁一样烫在她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回来抢你了。”
“……”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雨声、风声、远处的车鸣声,全都消失了。
苏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悲伤过度出现了幻听,或者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坏了脑子。
他在说什么?抢……抢我?我是件物品吗?还‘挣够了钱,打完了仗’?
他当这是拍商战片还是黑帮片?!在谁的老公的葬礼门口说这种话?!周沉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病得不轻!
震惊、荒谬、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深深冒犯却又隐秘悸动的复杂情绪,像海啸般席卷了她。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想骂人,想质问他,想给他一耳光,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死死地瞪着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刺猬。
周沉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惊怒交加的眼神,脸上没有任何玩笑的神色,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雨,越下越大。黑伞之下,两人沉默对峙,一个像宣布主权的土匪,一个像被雷劈懵的苦主。
这场葬礼,果然无法平静地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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