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端，CBD核心区，摩天大楼顶层。
“周天科技”CEO办公室，占据了整整半层楼。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无敌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宛如一条条光的河流。室内是冷硬的现代极简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的家具，一尘不染，处处透着一种非人化的、高效的精致。
周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冗长的并购案文件。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眼神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此刻的他，是业界闻名的“周总”，敏锐、果决、不容置疑。
“砰！”
办公室的门被不太客气地推开，一个穿着花哨衬衫、头发染成栗色的年轻男人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
“喏，你的，黑咖，提神醒脑，专治各种……求而不得。”男人挑眉，语气戏谑。
这是秦屿，周沉的大学同学，也是“周天科技”的联合创始人兼技术总监，可能是唯一一个敢在周沉面前如此放肆的人。
周沉眼皮都没抬，继续看着文件：“如果你的技术难题也像你的废话一样多，公司明年就可以申请破产了。”
“啧，无情。”秦屿撇撇嘴，抿了口自己的拿铁，“我可是牺牲了宝贵的‘黑客时间’来关心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葬礼……见到你那位‘白月光’了？”
周沉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秦屿立刻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身体前倾，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快说说！十年不见，是不是风韵犹存？不对，应该是更具少妇风韵了？你那个‘抢人计划’，第一步实施得如何？有没有被当成变态报警？”
周沉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很闲？”
“关心合伙人心理健康，是我分内之事。”秦屿理直气壮，
“别忘了，当初你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跑到国外，是谁收留了你？是谁陪你一起没日没夜敲代码，创立了周天？现在你功成名就，杀回去抢初恋，我不得帮你把把关，看看这投资回报率怎么样？”
周沉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办公室冰冷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没什么变。”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就是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恐怖分子。”
“哈哈哈哈！”秦屿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在人家丈夫的葬礼门口说那种话，没给你一耳光都算人家教养好！我说周总，您这追女人的手段，跟您在商场上并购公司的风格能不能稍微区分一下？强取豪夺不适合感情，容易爆仓！”
周沉皱起眉，语气带着惯有的强势：“我等了十年，布局了十年，不是为了回来跟她玩暧昧游戏的。结果最重要。”
“然后呢？你就发了条‘我认真的’短信？没了？”秦屿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大哥，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哪怕发个‘在干嘛’都比这个强啊！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像什么？像在谈判桌上给对方发最终通牒！”
周沉沉默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与苏晴（那个他背了十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的短信界面。他看着她那边毫无反应的空白，眉头锁得更紧。
“她没回。”他陈述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废话！”秦屿扶额，“要我我也不回！谁知道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发个收购合同过来让她签字画押啊？”
周沉盯着手机屏幕，眼神锐利，像是在分析一份棘手的商业报告。几秒钟后，他再次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秦屿探过头想偷看：“你又发什么了？‘限你二十四小时内回复’？”
周沉侧身挡住屏幕，手指飞快动作，然后点击发送。
几乎是同时，秦屿自己的手机“叮”了一声。他疑惑地拿起来一看，是周沉发来的公司内部通讯软件消息。
内容是一张图片——一张系统自带的、丑萌丑萌的、咧着大嘴笑的黄色笑脸表情。
秦屿：“……”
他抬头，用一种看史前生物的眼神看着周沉：“你……给她……也发了个这玩意儿？”
周沉面无表情，耳根却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强自镇定：“缓和气氛。网络文章说，表情包可以拉近距离。”
秦屿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那是普通网友破冰！你俩这情况，是冰川撞火山！你发个笑脸……我猜苏小姐现在只想给你发个‘炸弹’！”
周沉看着自己发出的那个格格不入的傻笑表情，也陷入了沉默。在复杂的代码和商业谈判中所向披靡的大脑，似乎在处理“如何与十年未见的初恋破冰”这个问题上，彻底宕机。
他挥挥手，像是要驱赶什么：“没事就滚去写你的代码。”
秦屿耸耸肩，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那个坐在巨大办公桌后、身影在空旷豪华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孤寂的男人，难得正经地说了一句：
“老周，感情不是商业并购，光有决心和资本不够，得用心，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
周沉没有再去看那些文件。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万千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他掏出皮夹，里面夹着一张已经磨损、颜色发旧的照片。是大学时，他偷拍的苏晴在画画的侧影。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安静美好。
十年间，他无数次拿出这张照片，在无数个濒临崩溃的夜晚，靠着这张模糊的影像撑过来。他建立起庞大的商业帝国，像筑起一座坚固的城堡，以为这样就能拥有夺回她的资格。
可如今，城堡建好了，他却发现，通往公主心里的路，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和崎岖得多。
他收起皮夹，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
手段笨拙也好，像恐怖分子也罢。他周沉认准的目标，从来没有失手过。
这一次，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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