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沾着未干的颜料,钴蓝与赭石在画布上晕染成一片暮色中的海。
她的工作室位于老城区一栋红砖公寓的顶层,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地切进来,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未完成的画作上——那是一个背对画面的女人,站在悬崖边缘,裙摆被风撕成碎片。
“又是这种风格?”陆明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倚在门框上,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换下,手里拎着一袋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
“你的编辑上周不是说要你画点‘明亮’的东西吗?”
林夏用刮刀抹去多余的颜料,头也不抬:“‘明亮’的稿费比忧郁系少百分之二十。”
陆明舟笑着摇头,走过来将栗子放在她沾满颜料的桌角。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心理医生的手,永远带着令人安心的分寸感。他掰开一颗栗子,递到她嘴边:“吃点东西再继续。你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林夏就着他的手咬住栗子,甜糯的香气在舌尖化开。
她瞥见陆明舟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是他们上个月试戴婚戒时留下的,他坚持要提前适应“有束缚的感觉”。当时她笑着摘下来,说再等等。
“等什么?”他问。
“等我画完这幅画。”她撒谎。
傍晚七点,林夏下楼取快递。公寓楼下的老式铁皮信箱锈迹斑斑,她习惯性地用钥匙撬了两次才打开。账单、广告传单、一本美术杂志——还有一封信。
没有邮戳,没有寄件人地址。纯白的信封上用钢笔写着她的名字,字迹工整到近乎刻板,像是一笔一画描摹出来的。
林夏皱了皱眉。她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对折的浅灰色信纸,触感冰凉细腻,像是某种动物的皮。
展开的瞬间,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钻进鼻腔。
“林夏:?
我在镜子里等了你七年。
你画的海,总是缺一个人。
下次,画我吧。”
落款处是一片空白。
林夏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忽然“嘶”地抽了口气——纸缘竟像刀片般锋利,在她指腹划出一道细痕。血珠渗出来,滴在信纸上,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风掠过,楼道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回到工作室时,陆明舟已经离开,桌上留了张字条:“急诊病人,明天见。”
林夏打开灯,目光落在画架上——她猛地后退一步。
画中女人的背影旁,多了一道模糊的男性轮廓。他站在悬崖更远处,像是随时会坠入海里,却又像在凝视作画的人。
林夏抓起刮刀想要修改,却发现颜料已经完全干透,坚硬如痂。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
第二天
林夏将监控录像回放了第七遍。
屏幕上,她站在信箱前,手指探入铁皮投递口,取出一叠信件——唯独没有那封灰白色的信。
“系统故障。”物业管理员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显示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的录像全花了。”
雨水开始敲打窗户。林夏盯着监控画面里那片扭曲的雪花噪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透过电子屏凝视她。
她想起画布上凭空出现的男人轮廓,想起信纸上消失的血迹。
“有没有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往我的信箱投递过……特殊信件?”
管理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年头谁还寄信?”
雨下大了。
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林夏站在一条从未见过的街道入口。
三小时前,她在某个冷门论坛的角落里找到一则模糊的留言:
“回廊街33号,子时营业的邮局。只接待‘有缘人’。”?
路灯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团,沥青路面泛着湿冷的幽光。
两侧的梧桐树扭曲着枝干,像一群弯腰窥探的行人。林夏数着门牌号——31号是倒闭的钟表店,32号是锁死的铁栅栏,而33号……
她停住脚步。
一栋维多利亚风格的老建筑突兀地立在雨里。深绿色门廊下悬着一盏铜制煤油灯,火光在玻璃罩中诡异地静止不动。木质招牌上用褪色的金漆写着:
“午夜邮局”?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情书专递,跨越生死。”?
林夏的指尖触到门把手的瞬间,煤油灯“啪”地熄灭了。
邮局内部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图书馆。
高耸的橡木柜台上堆满泛黄的信封,墨水瓶里的墨水早已干涸。
角落里,一架老式留声机无声地旋转,唱针悬在空无一物的黑胶唱片上方。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被黑绒布遮盖的落地镜,布幔边缘露出一角碎裂的玻璃。
“关门了。”
男人的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林夏猛地转身——柜台后坐着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年轻男人。他苍白的手指正将一封信塞进标着“1947.3.12”的铜制信箱,动作娴熟得像重复了千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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