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长老的丹房里总是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鹿云皖坐在小凳上,手里捏着株刚采的静心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叶片。
草叶被掐得有些发蔫,她却浑然不觉。自叶惊秋突破化神后,她就没再去过银月峰,心里像堵着团棉花,又闷又涩,连练剑时都提不起劲。
“还在别扭?”素心将刚炼好的丹药装进玉瓶,瓶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转过身,声音温和得像春日溪水,“那天庆功宴上,你躲在柱子后面看了半宿,眼珠子都快黏在银月峰方向了,我可都瞧见了。”
鹿云皖耳尖一红,猛地把静心草攥紧,低头扯着草叶:“我没有就是随便站站。”
“随便站站能站到宴席散场?”素心放下玉瓶,走到她身边坐下,丹炉里的余温透过石砖传来,暖融融的,“那你这几日练剑时频频走神,是在想什么?总不会是觉得九安那小子的剑法比你好吧?”
提到九安,鹿云皖忍不住哼了一声:“他还差得远。”话刚出口,又意识到被带偏了,索性不再掩饰,声音带着委屈,像被雨水打湿的小兽:“我就是、就是觉得她太厉害了,还接管了刑罚和防务,每天被一群弟子围着请示,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她吸了吸鼻子:“上次在主峰遇到,我想跟她打招呼,可她身边跟着好几位管事,脸色淡淡的,我就没敢上前。”
素心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傻丫头,她还是她啊。你以为她这化神是好突破的?闭关那三个月,我去看她,十次有八次她都在打坐,桌上的灵食放凉了都没动过。每天只睡一个时辰,丹药当糖豆吃,好几次灵力逆行,嘴角的血都没擦干就继续修炼,这些你都没瞧见。”
鹿云皖愣住了,手里的静心草掉在地上:“我以为她天资好,突破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当年她学习剑法,看一遍就会了,我们都觉得她是天生的修士。”
“天资再好,也得靠拼。”素心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草叶放回她手里,“你以为你前几日为什么能从金丹初期直接越过中期到后期?就凭你自己闷头练?你当突破瓶颈是喝水那么容易?”
鹿云皖不解地抬头,眼里满是茫然:“不是因为您给的聚灵丹效果好吗?我还特意多吃了两颗,想着不能辜负您的心意。”
“聚灵丹是辅助,顶多帮你稳固灵力,哪有那么大本事帮你破境。”素心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玉瓶,玉色温润,上面刻着细小的云纹,“真正关键的是这个。”
她把玉瓶塞进鹿云皖手里:“这是‘破障丹’,化神期修士才能炼,一枚就要耗掉三株千年灵草,整个御澜宗也没几颗。是惊秋偷偷送来的,让我说是我炼的,怕你觉得欠了她人情,心里有负担。”
鹿云皖捏着玉瓶,入手冰凉,瓶身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力,那是叶惊秋独有的气息,清冽如月光,她绝不会认错。
她想起自己突破那天,确实觉得灵力格外顺畅,丹田像被温水泡过似的,当时还以为是运气好,原来是因为这个。
“还有去年你去黑风谷历练,被魔修暗算,回来时中了腐骨毒,整条胳膊都发黑了,是谁连夜去万毒林采的解药?”素心继续道,声音里带着点嗔怪,“你当是我派去的弟子?那弟子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幌子,实际上是惊秋去的。她回来时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还笑着跟我说‘云皖没事就好,这点伤不算什么’。”
鹿云皖的眼眶慢慢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声音哽咽:“我以为是您派去的弟子,我还说要谢谢人家,您说不用,我就没再问…”
“她啊,就是嘴硬心软。”素心拍了拍她的手背,力道轻轻的,“有些人的关心,从不挂在嘴边。你怀疑她私藏魔修令牌,在演武场跟她吵得面红耳赤,她明明能拿出证据解释,却怕你在那么多弟子面前下不来台,硬生生扛下了所有流言。你说,她图什么?”
“我…”鹿云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起那时自己指着叶惊秋骂“叛徒”,想起叶惊秋站在阳光下,脸色苍白却始终没辩解一句,想起后来流言越来越盛,她躲在屋里不敢见人,而叶惊秋却像没事人一样,该练剑练剑,该处理事务处理事务。
原来不是她不在乎,只是她把所有委屈都自己咽了。
鹿云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静心草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连带着声音都抖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素心递给她块手帕,是梨初绣的静心花图案,“哭有什么用?去吧,有些话,当面说清楚才好。别等以后没机会了,再后悔。”
鹿云皖接过手帕擦着眼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胀。她捏紧手里的破障丹玉瓶,突然站起身:“我现在就去!”
“哎,别急。”素心叫住她,从桌上拿起个布包,“把这个带上,她最近处理防务营的事,总熬夜,这个是我新炼的凝神香,能让她睡得安稳点。”
鹿云皖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的香木,心里暖烘烘的。她用力点头:“谢谢师伯!”
看着她快步走出丹房的背影,素心笑着摇了摇头,又低头继续整理丹药。丹炉里的药香袅袅升起,混着窗外的草木气息,温柔得像个拥抱。
她知道,有些结,总要亲自解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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