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坛的龟裂与帝国气运的崩溃,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穿透层层空间,最终触及到了那位于帝国龙兴之地、最深邃的秘境——九龙朝元秘境。
秘境深处,九道龙脉虚影交织的核心,一道仿佛亘古便存在、与周围玄奥道韵融为一体的苍老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其眸中并无精光爆射,只有一片看透万古沧桑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因静修被扰而生的微澜。
他是钟离昊,钟离帝国的太上皇,渡劫境巅峰的存在,帝国真正的定海神针。
他并未立刻破关而出,神念却已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整个中天紫垣,乃至更广阔的疆域。
他“看”到了社稷坛上触目惊心的裂纹,“看”到了九阙禁天大阵摇摇欲坠的光幕,“看”到了凌霄殿内众叛亲离、形容枯槁的当代皇帝钟离宇。
他也“看”到了那席卷帝国的、指向万兽山脉的逃亡洪流。
官员、军队、宗室……如同退潮般舍弃了他们世代效忠的帝国。
更远处,那座被朦胧玄光笼罩的逍遥城,在他的神念感知中,像是一个散发着奇异引力的漩涡,不断吞噬着原本属于钟离帝国的“养分”——人,以及他们所承载的气运。
钟离昊的目光,穿越了空间,落在了逍遥城光怪陆离的设施上,落在了那些疯狂体验、实力提升的修士身上,也落在了那冰冷而绝对的规则本身。
他看到了“百折不挠试炼场”中,修士们凭借自身毅力与魔物搏杀,于生死间突破;
看到了“幽冥鬼府”内,修士直面心魔,道心在恐惧与对抗中淬炼;
看到了即便是帝国皇子,在此地亦需遵守规则,凭借逍遥钱获取机缘,出身带来的特权被压至最低。
一种蓬勃的、野蛮生长的“活力”,与中天紫垣那死气沉沉、僵化腐朽的“秩序”,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原来……如此。”
一道无声的意念,在钟离昊心间划过。
他并未因帝国基业的崩塌而震怒,也未因子孙的不肖而叹息。
到了他这般境界,凡俗权位的更迭,王朝的兴替,早已如四季轮回般寻常。
他看到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帝国的秩序,讲究层级、法度、稳定,一切皆有章可循。
这本无错,甚至曾是帝国强盛的基石。
但万年演变,这秩序已僵化成了枷锁。
它压制创新,滋生虚伪,奖励钻营而非实干。
它追求表面的稳定,却扼杀了体系内部的活力与自我更新的能力。
最终,它变成了一潭死水,只能在内部缓慢腐烂。
而逍遥城的规则,简单、直接,甚至显得有些粗暴。
它不关心你的出身、品阶、过往,只认“逍遥钱”这一硬通货。
但它提供了最基本的公平——机会的公平。
在这里,努力、勇气、心性、智慧,都能通过规则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提升。
它就像一股强劲的活水,冲入了帝国这潭死水,瞬间激荡出惊人的活力,并将死水中的鱼虾尽数卷走。
“僵死的秩序,终将被鲜活的规则取代……此乃天道循环,非人力可逆。”
钟离昊心中明悟。
他看出,钟离宇一切的挣扎,从强硬对抗到最后的疯狂,都是在试图修补那艘早已千疮百孔、注定沉没的破船,却不知船沉的根本原因,在于造船的木材早已从内部腐朽。
他甚至隐隐感觉到,逍遥城那看似简单的规则背后,蕴含着某种更深邃的、近乎“道”的本质——对资源的高效配置,对个体潜能的最大激发,对“真实”价值的绝对尊重。
这与修行之路何其相似?
修行本就是逆天争命,讲究机缘、毅力、悟性,何尝讲过出身门第?
帝国的崩溃,非战之罪,实乃其赖以生存的根基,已不适应这个时代,甚至背离了修行文明追求个体超脱的本质。
...
钟离昊的身影,依旧隐匿于秘境虚空,如同一个超然物外的观察者。
他没有现身阻止钟离宇最后的疯狂,也没有出手稳定那濒临崩溃的大阵。
对他而言,帝国的存续本身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从这场剧变中,窥见了一种新的可能,一种或许更接近大道本源的秩序雏形。
钟离宇在社稷坛前的吐血,在档案库中的沉沦;
宗老会的逼宫与自保;
紫垣之内最后的混乱与绝望……
所有这些,都清晰地映在钟离昊的“眼”中,却未能在他古井无波的心境里掀起更多波澜。
他的目光,最终越过了一切,再次投向了万兽山脉方向,投向了那座奇特的逍遥城。
“林逸……逍遥城……”
“且让老夫看看,你这‘真实’的规则,又能走出多远,能否经受住这凡界乃至更高层面的……风雨。”
钟离昊神念如无形之水,漫过疮痍的紫垣,掠过奔逃的子民,最终,定格在万兽山脉东侧那片被奇异玄光笼罩的区域——逍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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