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北境的风终于带上了夏日的燥热,但雁门关外的空气,却比严冬更冷,凝固着铁锈与死亡的气息。
阿史那摩的耐心,终究是耗尽了。休整月余,联合西羌部落,集结近四万精锐,号称十万,于五月初三拂晓,对雁门关发动了开战以来最为猛烈的进攻。这一次,不再是小股骑兵的袭扰试探,而是真正的、铺天盖地的全力猛攻!
战鼓如雷,号角凄厉。黑压压的北漠骑兵如同席卷大地的蝗群,在晨曦微光中,踏着滚滚烟尘,朝着雁门关汹涌扑来。箭矢如泼天暴雨,遮天蔽日,钉在关墙、盾牌、血肉之躯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巨大的攻城锤在盾车和皮盾的掩护下,缓慢而坚定地撞向城门,每一次撞击,都仿佛撞在守军的心头,沉闷而恐怖。更多的漠北步卒,扛着简陋的云梯,在箭雨和擂石的缝隙中,嚎叫着扑向关墙,如同附骨之蛆。
“放箭!放滚木礌石!火油准备!” 墨轩嘶哑的怒吼在嘈杂震天的喊杀声中,依旧清晰地传入每个守军耳中。他并未坐镇后方,而是将轮椅推上了关墙最险要的东段,那里是北漠主攻的方向。墨忠带着数名亲兵,死死护在他左右,用盾牌和身体抵挡着不时飞来的流矢。
守军经历了整顿和“麻辣粉”的鼓舞,士气与韧性远超月前。韩将军、李参将、王偏将等将领身先士卒,在城头来回冲杀,哪里危急便扑向哪里。弓弩手拼命地开弓放箭,手臂酸麻也顾不得;力士们怒吼着将沉重的滚木礌石推下,砸得攀城的漠北兵卒骨断筋折,惨嚎着跌落;火油浇下,火箭引燃,关墙下瞬间化作一片火海,烧得皮肉滋滋作响,焦臭弥漫。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了,攻势一波猛过一波,仿佛无穷无尽。关墙几处垛口被突破,凶悍的漠北武士跃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鲜血泼溅,断肢横飞,怒吼与哀嚎交织。守军伤亡急剧增加,预备队不断填上去,依旧捉襟见肘。
墨轩脸色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盯着战局。他手中握着一柄强弓,箭无虚发,专射漠北冲锋的百夫长、旗手等头目,箭箭夺命。但他身体终究是残了,久坐轮椅,气力不济,几轮速射后,手臂已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如同压着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将军!东三垛口快守不住了!韩将军派人求援!” 一名传令兵浑身是血,连滚爬爬地冲到他面前。
墨轩咬牙,对墨忠道:“抽……抽西墙预备队一百人,去东三垛!告诉韩振,给我顶住!丢了垛口,提头来见!”
“将军!西墙也吃紧!” 另一名传令兵急报。
“让李参将分兵!城下火油还有多少?集中使用,烧他们的云梯和盾车!” 墨轩声音嘶哑,几乎破音。
战至午时,关墙下已堆满尸骸,有北漠的,更有守军的。鲜血浸透了墙砖,汇聚成溪,顺着墙缝蜿蜒流下。守军伤亡已过千人,箭矢消耗大半,滚木礌石所剩无几,火油即将告罄。而关外的北漠军阵,依旧黑压压望不到边,攻势虽暂缓,却并未停止,显然在重新调整,准备下一波更凶猛的冲击。
“将军!北漠的中军动了!” 了望塔上的士卒嘶声大喊。
墨轩强提精神望去,只见北漠军阵后方,阿史那摩的王旗开始缓缓前移,一支人数约三千、全部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铁甲、手持长矛的重骑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正脱离本阵,向着关门方向压来!是阿史那摩的亲卫铁骑“苍狼卫”!他要亲自督战,发动最后的、决定性的冲击!
“苍狼卫……” 墨轩瞳孔骤缩。这支铁骑是阿史那摩麾下最精锐的力量,冲击力无与伦比,一旦加入攻城,雁门关危矣!他猛地一拍轮椅扶手,对墨忠厉声道:“传令!将所有‘火鸦’、‘狼牙拍’对准‘苍狼卫’!弓弩手集中攒射其马匹!床弩上火箭,目标阿史那摩王旗!快!”
命令迅速传下。城头一阵忙乱调整。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关墙西侧一段因连续遭受撞击和攀爬而受损严重的墙体,在“苍狼卫”逼近的巨大压力和一架攻城锤的又一次猛撞下,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呻吟,轰然向内坍塌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砖石泥土混杂着守军的残肢断臂,倾泻而下!
“城墙破了!胡狗要进来了!” 绝望的惊呼在缺口处响起,幸存的守军惊慌后退。
“堵住缺口!!” 墨轩目眦欲裂,几乎是从轮椅上弹起,却因双腿无力又重重跌坐回去。他猛地拔出腰间“断岳”剑,指向缺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亲卫队!随我上!堵住缺口!死战不退!!”
“将军不可!” 墨忠大惊失色,想要阻拦,却被墨轩血红的眼睛瞪得心头一寒。
“墨忠!推我过去!这是军令!” 墨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杀意。
墨忠牙关紧咬,知道此刻再无退路,怒吼一声:“亲卫队!护着将军!跟我上!!” 他推起轮椅,带着仅存的数十名亲卫,如同扑火的飞蛾,迎着漫天箭雨和崩落的砖石,冲向那致命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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