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一家童装店。这个想法本身,在她那匮乏商业常识、只有“理想”(更准确地说是妄想)而毫无智商、毫无策略的认知框架里,显得“顺理成章”。她的逻辑链条简单粗暴得可笑:
1. 有“资源”: 她自己有三个孩子(虽然境况堪忧),周围亲戚朋友也有孩子,她觉得这是一个“现成的”客户群。她完全无视了自己在亲友中的糟糕口碑和实际购买力。
2. “容易”赚钱: 在她扭曲的经验里,钱似乎曾经“容易”来(靠罗清扶持、靠做法事)。她将这种对“容易”的错误认知,套用在了童装生意上,觉得不过是进货、摆上、卖掉那么简单,利润唾手可得。她根本不懂童装行业的竞争激烈、季节性强、库存压力大、对款式质量价格极其敏感等基本常识。
3. “一举两得”: 她或许还盘算着,开店可以有个“正当”营生,多少挽回点面子,同时也能更方便地兼顾孩子(把孩子放店里?),甚至……她那个最核心、最不肯放弃的“老本行”,也能找到新的结合点。
于是,一个堪称行为艺术般的创业计划出炉了。她不知从哪里又抠出(或借来)一笔本已捉襟见肘的资金,盘下了一个不大的门面房。然后,她开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规划”:
开店第一个月
门楣上,“三姐童装·祈福阁”的招牌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廉价的反光。许三姐(镇上人背地里都这么叫她)站在店门口,手里拍着一件起球的卡通卫衣。她脸上堆着一种混合了讨好与虚张声势的笑容,眼角堆起的皱纹里藏着焦躁。
店内,泾渭分明。
左半边,烟雾慢悠悠地从铜香炉里爬出来,绕过一尊表情模糊的陶瓷观音像,在积着灰的塑料供果盘上打了个旋儿。墙上贴着褪色的八卦图和几张笔迹歪扭的符咒。一块红布帘子象征性地垂着,算是隔断,但帘子短一截,下面露出一双沾着泥的旧布鞋——那是许三姐做法事时穿的“法鞋”,此刻随意踢在一边。
右半边,三排简易衣架上,挂着稀稀拉拉的童装。鹅黄色的开衫袖口脱了线,牛仔裤的布料硬得能站起来,印着过时动画角色的T恤色彩浑浊。价签手写着,数字不小,字迹潦草得像是怕人看清。一只苍蝇嗡嗡地绕着最边上那排摇摇欲坠的袜子架飞。
开张第一天,邻居胖婶抱着孙子路过,探头看了一眼,咋舌:“哟,三姐,你这店……挺别致啊?”
许三姐立刻凑上前,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急于说服对方的急切:“胖婶你看,多方便!给孩子请个平安符,转身就能挑件新衣裳!我这童装,料子可都是……都是好的!”她捻起一件毛衣,指甲缝里还有香灰,“给孩子买一件?开张便宜!”
胖婶讪笑,身子往后仰,避开那股浓郁的檀香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不了不了,孩子还小,怕生。”说完,快步走了,隐约还能听见她压低声音对孙子说:“囡囡不怕,我们回家。”
许三姐脸上的笑僵住,慢慢垮下来,对着空荡荡的巷子嘟囔:“不识货。”
第二个月:冷清与冲突
生意比预想的还要惨淡。童装那边,一个星期也进不了一两个真正掏钱的客人。法事这边更糟,除了一个来问丢失的猫能不能找到的老太太(最后也没给钱,只要了碗水喝),再无他人。
库存开始积压,灰尘在衣服上安了家。许三姐的心情像梅雨季的墙,一天天霉烂下去。
这天下午,终于进来一位年轻妈妈,牵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女孩一眼看中一条挂着亮片的粉色裙子,伸手去摸。
“别碰!”许三姐正为这个月的电费单发愁,声音又尖又利,“摸脏了怎么卖?”
年轻妈妈吓了一跳,把女儿往后拉,皱眉道:“不碰怎么看质量?这裙子多少钱?”
许三姐报了个数,见对方眼神诧异,立刻补充:“这可是好料子!你看这亮片,多闪!我这儿跟别处不一样,沾着仙气的,孩子穿了平安!”
年轻妈妈瞥了一眼旁边烟雾缭绕的香案,以及香案下随意堆着的几个脏兮兮的蒲团,眼神里的不悦变成了嫌恶:“不用了。”她抱起女儿,小声说,“宝宝乖,妈妈带你去买更好的。”
“什么叫更好的?”许三姐像是被踩了尾巴,“我这儿东西差吗?你懂不懂啊?请菩萨看着的地方,能有差东西?”她越说越激动,往前走了两步。
年轻妈妈不再理她,快步出门,隐约传来孩子被吓到的抽泣声和母亲的安抚:“没事没事,我们以后不来这奇怪的地方。”
店里重归寂静,只有香头明明灭灭。许三姐胸口剧烈起伏,对着空气骂:“眼高于顶!活该你们孩子……”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眼神阴沉得可怕。她烦躁地扯下那条粉裙子,亮片哗啦掉了几片。“赔钱货!”她低声咒骂,不知是在说裙子,还是在说别的。
资金彻底转不动了。批发市场那边催尾款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口气越来越硬。许三姐对着电话点头哈腰:“王老板,再宽限两天,就两天!店里马上有进账……真的,菩萨保佑,肯定能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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