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剑宗营地后方一处被阵法隔绝的幽静山谷中,已弥漫开凛冽如实质的剑意。
白清雪一身素白劲装,长发以一根青玉簪简单束起,盘膝坐于谷中一方平滑的青色巨岩之上。“清霜”剑横于膝前,剑身无华,却隐隐有清鸣回荡,与谷中流转的晨风相和。她闭目凝神,呼吸悠长,周身并无耀目灵光,只有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光晕,如同初春湖面上薄薄的雾气,缓缓流转。
她在调整状态,准备冲击“青霄剑典”中记载的那式凶险秘法——“剑心化域”。
此秘法并非简单的剑招或领域展开技巧,而是要求修者将自身对剑道的全部领悟、心神意志、乃至金丹本源之力,以一种近乎燃烧的方式,与自身剑意领域彻底熔炼为一。一旦成功,剑域范围未必扩大,但领域内每一寸空间都将充盈着修者最纯粹的剑心意志,威力、掌控力、以及对敌手的压制力都将产生质的飞跃,甚至能以金丹之身,短暂模拟出部分元婴期“法域”的威能。
然其凶险亦在于此。熔炼过程,如同将神魂置于剑炉中反复锻打淬炼,稍有差池,轻则剑心受损,修为倒退,重则心神失守,剑意反噬,身死道消。历代剑宗修习此法的前辈,成功者不过十之二三。
白清雪深知其中风险。但昨日与林岩一席话,以及“灵犀信标”揭示的沉重真相,让她明白,常规的修炼与应对,已不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她需要更强的力量,不仅是为了守护宗门,更是为了与盟友并肩,去斩开那笼罩世界的迷雾。
谷外,青云真人亲自坐镇,数位长老分列各方,布下层层防护与静心阵法,以防意外。他们神色凝重,目光中既有期待,亦有担忧。白清雪是剑宗百年不遇的奇才,承载着宗门的未来希望。
林岩也立在稍远处的一座矮丘上,没有靠近打扰。他胸口的紫银色印记微微发亮,冰冷的秩序感知被他凝聚成一丝,遥遥投向山谷方向。他无法干预剑宗的秘法传承,但他想以自己的方式,“观察”并“理解”这个过程。这种对高层次能量与意志融合的观察,或许对他自身掌握“秩序之力”与“星火”的融合,有所启发。
谷中,白清雪的呼吸渐渐与风声、剑鸣融为一体。她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上,虚托于膝前。
“剑心通明,万物为锋。”
低低的吟诵声中,膝前的“清霜”剑无声悬浮而起,剑尖直指苍穹。谷内原本自然流转的微风骤然停止,空气仿佛凝固。下一刻,以白清雪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如山的剑意沛然勃发!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震耳的轰鸣。但那方青色巨岩的表面,却凭空出现了无数道细密如发、纵横交错的切痕!岩石无声地化为齑粉,又被更加凝实的剑意挤压、固定在空中,形成一团缓缓旋转的、青灰色的尘雾漩涡。
白清雪的身影,已然被这团蕴含着恐怖切割之意的尘雾漩涡包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眉心处,一点璀璨如星辰的青色光点浮现,那是她的剑心具现,亦是金丹本源与神魂的凝聚点。
熔炼,开始了。
漩涡内部,无形的剑意不再是温和的领域笼罩,而是化作了千万柄无形利刃,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最细微的角度,向着中心的白清雪“切割”而来!这不是外敌的攻击,而是她自身剑意对自我心神、肉体、乃至存在本质的“淬炼”与“质问”!
每一“刀”,都直指道心深处:为何执剑?所守何物?剑道尽头是何方?若持剑之手染尘埃,剑心是否仍能通明?若守护之物终将湮灭,剑锋所指又有何意义?
这些平日或许已有答案,或许深藏心底的问题,此刻在剑意熔炉中被无限放大、具现,化作最锋锐的拷问,反复冲击着她的神魂。
白清雪身形微颤,嘴角溢出丝丝鲜血,但她双眸紧闭,神色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坦然。她想起了师尊的教诲,想起了宗门后山练剑的日夜,想起了青岚山脉的云雾与飞鸟,想起了山下那些依赖剑宗庇护的凡人村落……也想起了坠星湖畔的并肩死战,想起了主帐中各方势力的算计嘴脸,想起了林岩描述的、那跨越星海的古老威胁与黑暗污染。
她的剑,从来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天道,也不是为了单纯的强弱胜负。她的剑,是守护之剑,是斩破迷雾之剑,是于绝境中亦要开辟前路之剑!纵然前路艰险,迷雾重重,人心叵测,强敌环伺,此心此剑,亦当一往无前!
“我剑即我心,我心即我道!斩虚妄,护真实,纵前路无光,我自一剑——辟之!”
清冽而坚定的心念,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骤然照亮了剑意熔炉的核心!那团包裹她的青灰色尘雾漩涡猛地向内一缩,然后轰然炸开!
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炸开的,是一片纯粹、凝练、仿佛由最清澈的青色水晶雕琢而成的领域!领域范围不过十丈方圆,却给人一种无边无垠、自成天地的错觉。领域之内,空气清新凛冽,每一缕风都带着斩断一切滞碍的锋锐,每一粒微尘都仿佛蕴含着剑的意志。白清雪的身影重新显现,立于领域中央,白衣胜雪,周身缭绕着实质般的青色剑意流苏,眉心那点青色光点已化作一枚小小的、栩栩如生的剑形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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