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老匠人王二柱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局促:“陛下,小老儿斗胆说句实话。前几年造佛郎机,铳管粗细差个半分还能凑合用,可这‘迅雷铳’的五管,得严丝合缝地装在主轴上,差一丝,轮转的时候就卡壳。小老儿去年试着造过半具,五根铳管废了三根,最后那具勉强转起来,一扣扳机,竟炸了一根铳管,差点伤了人。”
另一个匠人李老栓也跟着点头:“还有那火药,图纸上写‘硝六、磺一、炭三’,可如今军中的火药,掺沙子、兑草木灰是常事。上个月给宣府送的火药,竟有三成是‘假硝’,点着了就冒黑烟,打不出五十步远。就算铳造好了,用这火药,也是白搭。”
朱由检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些难处。登基三年,他撤了魏忠贤,整肃了阉党,可朝堂上的弊病积重难返。东林党人嘴上喊着“节流”,却不肯动自家的田产;地方官借着“剿匪”“防边”的名义搜刮百姓,军饷层层克扣,到士兵手里,只剩些掺了沙子的粮食。去年冬天,陕西边军因为欠饷哗变,他急得从内库拨了十万两银子,可等银子到了边地,竟被总兵官挪用了三万两修私宅。
“难?再难,能比守不住边墙难吗?”朱由检突然一拍桌子,案上的参茶晃出了水痕,“永平府的百姓,被鞑子掳走的时候,哭着喊朕的名字,朕却只能看着他们被绑在马背上带走!陕西的士兵,冻得穿不上棉衣,拿着生锈的刀枪跟流寇拼,朕这个皇帝,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悲愤,曹化淳连忙递上帕子,却被朱由检推开。徐尔默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砖:“陛下,臣不是推诿。只是这火器制造,非一日之功。若是陛下肯允,臣有个法子——先从火器局挑二十个手艺最好的匠人,集中在京师西郊的作坊,用内库储存的精铁试制‘掣电铳’,先造十具出来,送到京营试用。若是好用,再奏请陛下,从内帑拨些银子,修复遵化铁厂,招回散佚的工匠,慢慢扩大规模。”
朱由检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二十个匠人,十具铳,要多久?要多少银子?”
“回陛下,若是原料充足,匠人全力赶工,一个月能造出十具。银子的话,买精铁、备火药、给匠人发工钱,大概需要五千两。”徐尔默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内库的精铁,去年给蓟辽督师袁崇焕造红衣大炮用了不少,剩下的恐怕不够造十具‘掣电铳’,还得从苏州调些过来。”
“五千两?”朱由检皱了皱眉。内库的银子本就不多,去年修黄河大堤用了三十万两,今年给陕西赈灾又拨了二十万两,如今剩下的,也就十几万两。可若是能造出能用的火器,五千两不算多。他咬了咬牙:“准了!曹化淳,你明日就从内库拨五千两给工部,再传朕的旨意,苏州织造局,即刻调五千斤精铁进京,沿途官员谁敢克扣,就地革职!”
曹化淳连忙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徐尔默又道:“陛下,还有一事。这‘掣电铳’的子铳,若是能让民间铁匠铺帮忙打造,能省些时间。臣查过,京师周边有十几家铁匠铺,手艺不错,只是怕他们不肯接这活——前几年有铁匠帮火器局造零件,完工后却被诬陷‘私造军器’,关了半个月牢,如今没人敢沾这茬了。”
朱由检想了想,提笔写了一道手谕:“拿着这道手谕,给那些铁匠看,就说朕保他们,只要按图纸造,造好后论件给钱,谁敢刁难他们,就让他们直接来京找朕。”
徐尔默接过手谕,眼眶有些发红:“臣谢陛下!臣定不辱使命,一个月内,定将十具‘掣电铳’造出来!”
王二柱和李老栓也跟着跪倒:“小老儿们定当尽力,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朱由检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他拿起案上的《神器谱》,翻到“火箭溜”那一页——图纸上的“火箭溜”像个细长的木槽,能固定火箭的飞行轨迹,赵士祯在旁边写着“此器一出,可使火箭百步穿杨”。若是这“火箭溜”也能造出来,配上“掣电铳”,说不定真能让边军的战斗力提一提。
“徐卿,这‘火箭溜’,也一并试制。”朱由检指着图纸,“不用多,先造五十具,跟‘掣电铳’一起送到京营。朕要亲自看京营士兵演练,若是真能百步穿杨,朕就下旨,让边军都装备上。”
“臣遵旨!”
众人退下后,尚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朱由检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宫墙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他想起登基时的誓言,要“还天下一个太平”,可如今,流寇未平,边患未止,朝堂依旧混乱。但至少,这《神器谱》给了他一个希望——一个用器物改变战局的希望。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陕西的李自成,已经聚集了数千流民,正在商洛山中练兵;山海关外的皇太极,正盯着大明的边墙,准备着下一次进攻。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大明来说,太短太短了。可他别无选择,只能抓住这丝希望,一点点地往前挪。
王承恩端着重新温热的参茶进来时,看到朱由检正对着《神器谱》上的图纸出神,指尖在“迅雷铳”的轮转机构上轻轻划过。窗外的雪光映在他脸上,竟让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出了几分坚定。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王承恩轻声说。
“再等会儿。”朱由检头也不抬,“朕再看看这图纸,或许还能找出些能简化的地方,让匠人们少费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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