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知道高迎祥说的是理，可韩城兵败后的惨状还在眼前：弟兄们穿着单衣在寒风里发抖，饿到啃树皮、嚼草根，有的士兵甚至因为抢不到一口吃的，偷偷摸去百姓家里偷粮——再拖下去，不用明军来打，这支队伍自己就会散。“闯王，乱世之中，活下去才是首要的！”他梗着脖子反驳，语气里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绝，“宜川的百姓……他们只是暂时受了委屈，等我们日后推翻了大明，再加倍补偿他们便是！
“补偿？”高迎祥气得猛地一拍案几，案上的油灯被震得晃了晃，豆火险些熄灭，“百姓的命是命！不是你日后用来‘补偿’的筹码！李自成，你醒醒吧！我们跟明军、跟贪官的区别，就在于我们护着百姓！如今你亲手把这区别抹掉了，我们跟那些豺狼还有什么两样？”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站在两侧的将领们都低着头，没人敢出声。有的将领悄悄抬眼，看向李自成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他们知道粮草断绝的苦，也明白李自成的无奈；可看向高迎祥时，又多了几分敬畏，毕竟“以民为本”是义军的根，没人敢公然违背。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坚定。“自成，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军着想，可你记住，”他的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起义，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成为新的暴君。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你的罪责，但你必须向全军将士认错，向宜川的百姓谢罪！”
“我不去。”李自成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冰冷的倔强，“粮草不能还，谢罪更不能去。弟兄们跟着我打仗，不是为了让我去给百姓低头认错的！
你敢抗令？”高迎祥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李自成也不退让，挺直了脊梁：“末将不是抗令，是为了全军弟兄的活路！闯王若非要处置末将，便请先想想，没了我，没了这些粮草，弟兄们还能撑多久！”
这话像一根刺，扎进了高迎祥的心里。他看着李自成决绝的脸，又看了看帐下沉默的将领们——他知道，李自成说的是实话。如今义军依赖李自成的战功，更依赖宜川的粮草，若是真的按军法处置了李自成，怕是会激起兵变。
可他又咽不下这口气。义旗不能倒，民心不能丢，今日若纵容了李自成，日后只会有更多人效仿，到时候义军真的会变成人人喊打的匪寇。
高迎祥的手指在佩刀上攥了又攥，最后还是松开了，只是语气里的失望更浓了：“李自成，你今日不肯谢罪，便是认了自己的错，却偏要一条路走到黑。你我之间，怕是再难像从前那般同心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外，语气变得愈发沉重：“至于粮草，我们可以用，但绝不能再靠烧杀抢掠获取。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向洛川的百姓购买粮食，价格要比明军高两倍，若是百姓愿意参军，我们便分给他们土地。只有让百姓知道，我们是真心为他们好，我们的义军才能长久。”
李自成看着高迎祥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不甘渐渐消散。他沉默片刻，缓缓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末将……末将知错，愿听闯王号令。”
高迎祥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起来吧。眼下明军很快就会追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立刻去整顿兵马，加固营防，我要亲自去洛川的村落，向百姓解释宜川之事，挽回我们失去的信任。”
李自成起身，躬身应道：“末将领命。”
看着李自成离去的背影，高迎祥缓缓靠在木板上，疲惫地闭上了眼。他知道，这场风波虽然暂时平息，可义军的路，依旧艰难。但他更相信，只要坚守以民为本的初心，只要得到百姓的支持，就算面对再强大的秦军，义军也能找到一条活下去的路，一条推翻暴政、还天下太平的路。
帐外的篝火依旧燃烧着，映得帐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极了义军此刻起伏不定的命运。但高迎祥的心中，却已燃起了一丝希望——只要军心不散，民心还在，这场仗，他们就还有机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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