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下去,朕觉得有几分道理。”
,明黄帐幔在穿堂风里微微晃动,将崇祯帝那张写满焦灼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刘孔昭额角青筋隐现,全然不顾身侧赵之龙频频递来的警示眼神,朗声道:“陛下空有挽天倾的执念,却困于错误的掌权之道!军机处看似握掌中枢,实则处处被文官集团掣肘,这般行事,与抱薪救火何异?”
话音刚落,御座上的崇祯猛地直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几,将堆在案头的奏章扫得簌簌作响。他指尖紧扣紫檀木扶手,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促:“那你倒说说,朕当如何?”
“臣斗胆进言。”刘孔昭叩首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帝,“陛下设军机处,本是想集权揽政,可您忘了——高祖皇帝扫平天下靠的是开国威望,成祖皇帝迁都御敌凭的是靖难余威,而陛下您登基至今,内有阉党余孽未除,外有边患连年不断,权威尚未稳固,便贸然挑战整个文官集团,这不是自绝后路吗?”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那些文臣最善拿祖制说事,您今日改一条规制,明日便有十本奏折弹劾‘违背祖训’;您想提拔一个心腹,转眼就有御史联名‘参劾奸佞’。可陛下您呢?终日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章里,连地方赈灾的粮价、边关士兵的冬衣都要亲自过问,却忘了身为天子的核心职责——定战略、建团队、护朝堂平衡啊!”
“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啊。”一旁沉默许久的赵之龙终于开口,声音缓和却带着分量,“文官集团盘根错节数十年,若想撼动,需徐徐图之,而非一蹴而就。”
“徐徐图之?”崇祯猛地一拍案几,茶杯里的茶水溅出,在奏章上晕开深色的水渍。他下意识地抬手捋了捋鬓边的白发,那几缕银丝在夕阳下格外刺眼,“后金铁骑已在山海关外集结,陕西的匪患烧到了河南地界,数十万灾民在路边啃树皮、嚼草根,日日有饿死的人报上来——朕能不急吗?”
他站起身,在御书房里快步踱步,龙靴踏在金砖上的声响,像是敲在众人心上。“今早户部尚书奏请拨款赈灾,可国库空虚,连军饷都快发不出来了!”崇祯猛地停步,转过身时,眼眶已泛红,“朕若是慢一步,或许明日就会收到城池陷落的消息,后天就会有灾民揭竿而起——这江山,等不起啊!”
刘孔昭与赵之龙对视一眼,前者上前一步,躬身叩首:“陛下之忧,臣等感同身受,然急则生乱,唯有步步为营方能破局。臣有三策,愿为陛下献上。”
崇祯帝猛地停住脚步,眼中的焦灼稍缓,急切追问:“快说!是哪三策?”
“其一,缓制文官,分化瓦解。”刘孔昭声音沉稳,“陛下不必急于撼动整个文官集团,可先从六部中择取素有清名却被排挤的官员,如户部主事倪元璐这般敢言实干者,擢升入职军机处。同时借赈灾、筹饷之事,将部分阁臣外放督管地方,既削减朝堂抱团之力,又能让他们亲见民间疾苦,减少阻挠。对那些以祖制为挡箭牌的顽固派,暂不硬碰,转而默许御史弹劾其私弊,借舆论施压,使其自顾不暇。”
“其二,稳军权,固根基。”他目光扫过殿外,“军机处掣肘,根源在于无直属兵权支撑。陛下可暗中提拔吴三桂、左良玉等年轻将领,许以粮草、军械上的倾斜,条件是其部需直接听从军机处调遣。同时请旨让勋贵子弟入军历练,如成国公朱纯臣之子,借勋贵之力制衡文官对兵权的干涉。待军机所能调动的兵力成型,政令自能通达。”
“其三,解燃眉,安民心。”刘孔昭接着说道,“灾民与匪患本是因果。陛下可下旨暂缓陕西、河南的赋税,令地方官府开仓放粮,再调江南漕粮十万石,由军机处直接督办运输,绕开地方藩库的克扣。对愿意归农的流民,发放耕牛、种子,划定无主荒地供其开垦。匪患之中,多是被逼无奈的百姓,可派使者招降,许以赦免,分化匪众势力,集中兵力围剿李自成等核心匪首。如此既解灾民之困,又削匪患之力,朝堂压力自会减轻。”
崇祯帝眉头微蹙:“江南漕粮由户部掌管,强行调取,怕是又要引发非议。”
“陛下可借‘天子亲抚万民’之名。”刘孔烈躬身道,“派太监与军机官员一同督办,每一笔粮款、每一处发放点都张榜公示,让百姓知陛下之仁,让文官无隙可乘。待民心稍安,朝堂反对之声自会弱去。”
刘孔昭趁热打铁道:“此三策需循序渐进。先以赈灾稳民心,再以兵权撑军机,最后借军机之力整饬朝堂。待权威渐立,再推行更深层的改革,方是稳妥之道。”
崇祯帝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殿内烛火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想起那些雪地里的灾民、边关的急报,又想起文官们的推诿、军机处的无力,缓缓舒了口气,眼中的焦灼终于被一丝清明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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