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猛地瘫坐在龙椅上,眼神空洞。杨廷麟看着他,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通州粮库是京城的命脉,粮没了,京城撑不了半月;开封一破,李自成便可长驱直入,与清军汇合。他突然想起吴三桂说的角山粮车,想起三河驿站的细作,想起密函里那句“分食大明”,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陛下,臣请命!”杨廷麟猛地跪下,额头磕在金砖上,“臣愿去通州,收拢残兵,守住剩下的粮草!同时派人去山海关,告知吴三桂清军的阴谋,让他速派援兵!”
崇祯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他颤着声音说:“准……准你所奏。朕给你五千京营兵,再派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与你同去。记住,通州不能丢,丢了通州,朕……朕无颜见列祖列宗!”
杨廷麟领了旨,刚走出乾清宫,就见骆养性提着刀走过来,脸色阴沉。“杨大人,此去通州,怕是九死一生。”骆养性压低声音,“方才我在宫门外,见温体仁大人的管家,偷偷给一个清军细作塞了封信,信上写着‘通州粮库布防图’。”
杨廷麟浑身一震,温体仁是当朝内阁首辅,若他通敌,那京城内部,早已是千疮百孔。他攥紧腰间的刀,抬头望向天边,启明星刚亮,却被乌云遮了大半。通州的火光已能看见,染红了半边天,像大明流的血。
五十名亲卫紧跟在他身后,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朝着安稳的京城,而是朝着火光冲天的通州。杨廷麟心里清楚,这一去,不仅要面对清军的刀枪,还要防备朝中的内奸,更要赌——赌吴三桂能及时察觉清军的阴谋,赌袁崇焕能挡住李自成的兵锋,赌大明的气数,还没尽。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山海关,吴三桂正站在角山之巅,望着远处清军粮车的方向,脸色凝重——斥候来报,清军的粮车旁,出现了闯军的旗号。
保定城外的校场,寒风吹得“明”字军旗猎猎作响,旗角裂出的豁口被冻得发硬,像一道凝固的伤口。袁崇焕身披玄色重铠,立在高台上,目光扫过校场里密密麻麻的士兵——辽兵的棉甲泛着旧年的血渍,闯营旧部的布衫还沾着开封城外的尘土,两支昨日还因粮草动过刀的队伍,此刻正沉默地列着阵,寒风吹得他们的须眉凝了白霜,却没人敢动一下。
“点兵!”袁崇焕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风声,校场瞬间静得只剩旌旗猎猎。掌旗官扛着令旗奔过队列,每过一队,队首的将领便高声报数:“辽兵左营,三百二十六人!”“闯营前哨,二百九十四人!”报数声此起彼伏,高迎祥提着长槊站在台下,见一名闯营士兵冻得牙关打颤,竟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他身上:“小子,河南城里的百姓比你还冷,撑不住就滚回家!”士兵猛地挺直腰杆,攥紧手里的刀:“将军,俺能撑!俺要去救开封!”
校场东侧的粮草堆前,几个军需官正围着账本争执,声音传到袁崇焕耳中。他走过去,见账本上记着“辽兵冬衣缺八十件,闯营粮米少三十石”,眉头顿时皱起。“怎么回事?”袁崇焕拿起账本,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字。军需官苦着脸回话:“督师,保定府的存粮本就不够,昨日高将军的人说闯营兄弟一路从陕西过来,没带够冬衣,要先分棉衣;辽兵的弟兄不乐意,说守山海关时冻惯了,可粮米不能少……”
话没说完,高迎祥就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账本,撕了个粉碎:“分什么分!”他指着粮草堆,“把我的棉衣全拆了,分给最矮的弟兄;粮米按人头匀,我和袁督师跟士兵吃一样的!”袁崇焕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抬手按住他的胳膊:“不必拆披风,我让辽兵把多余的棉甲匀出五十件,再从保定府衙借三十石粮——眼下救开封要紧,这点小事,犯不着再争。”
两人正说着,校场西侧突然传来骚动。一名辽兵少年提着刀,正与闯营的汉子扭打在一起,少年的脸上挂着彩,汉子的嘴角也破了。“住手!”高迎祥大喝一声,冲过去一把将两人分开。少年梗着脖子喊:“他说辽兵都是缩头乌龟,不敢去河南跟李自成拼命!”汉子也急了:“俺没说!俺说辽兵兄弟守山海关辛苦,可河南更急,得快点走!”
袁崇焕蹲下身,摸了摸少年冻得发红的耳朵——这少年才十五岁,是去年山海关之战后入伍的孤儿。“你叫什么名字?”“俺叫小石头!”少年攥紧刀,“督师,俺不是怕打仗,俺是想快点去河南,俺爹娘就是被李自成的人杀的!”
高迎祥听得眼眶一热,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好小子!跟俺走,到了河南,俺让你第一个冲阵!”汉子也挠着头笑:“对不住啊小石头,俺嘴笨,没说清楚。到了开封,俺帮你砍李自成的人!”小石头抹了把脸,突然对着两人跪下,磕了个响头:“谢谢督师!谢谢将军!”
校场的骚动刚平,探马就滚落在地,浑身是雪,怀里揣着河南的八百里加急。“将军!督师!”探马咳着血,掏出奏折,“李自成已围了开封内城,用土炮轰城墙,周王府的守军快撑不住了!还有……闯军里混了清军的细作,说要等咱们到了开封,前后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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