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取下口罩,盖在她脸上。白布落下时,刚好遮住她嘴角那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像笑。
又像解脱。
他走出病房,把门轻轻带上。
外面,石头已经走了很久。
他知道,那封信会在某个时刻,出现在霍峥面前。
也许是在战壕里,也许是在炮火中。
他不知道霍峥会怎么反应。
哭?怒?还是沉默?
他只知道,当一个人用尽生命最后一口气说“替我看看太平盛世”时,这话就不再是情话。
是嘱托。
是信仰。
是比子弹更重的东西。
而此刻,战火尚未烧到这里。
医院依旧安静。
只有风穿过窗缝,吹动桌上半张烧尽的纸片——那是组织信的残角,边沿焦黑,字迹模糊,只剩下一个“平”字,孤零零地留在纸上。
和平的平。
遥远得像梦。
天快亮时,医生重新换药。
他揭开苏绾胸前的纱布,准备做最后处理。血已经不再流,伤口凝结成暗红色的痂。
他低头剪开旧绷带,忽然发现她左肩内侧,有一道极细的纹身。
不像字,也不像图腾。
是一串数字。
他愣住。
这不是组织标记。
也不是代号编码。
他凑近看。
那串数字是:0427。
他记下了。
没声张。
他知道有些秘密,不该问。
也不该说。
他重新包扎好,盖上被单。
转身去洗器械。
水龙头打开,铁盆里渐渐积满清水。他低头搓手,看见水面倒影晃动。
突然,一滴血落下来。
啪。
砸在水面上,晕开一圈红。
他抬头。
天花板完好。
屋里无人。
他再低头。
那滴血是从他自己眼角滑下来的。
他没擦。
只把脸埋进湿毛巾里,用力按了三秒。
然后起身,开门,走向下一个病房。
战斗还在继续。
活人还得活下去。
而死去的人,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
信在路上。
人在路上。
爱也在路上。
黎明前最黑的夜里,一辆人力车穿过小巷。
车夫戴着斗笠,衣领高竖。怀里,藏着一封染了血的信。
车轮碾过青石路,发出单调的响声。
远处,炮声隐隐传来。
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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