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的手指从厉霆的掌心滑开。
她坐起身,动作轻缓。额角那朵银色莲花微微发烫,像有电流穿过身体。她闭了眼,深呼吸一次,再睁眼时视线清晰。
全息屏幕浮现在面前,倒计时显示:00:02:17。
课程开始前两分钟。
她站起身,走向传送点。脚刚踩上平台,系统提示响起:「一级权限已激活,接入全星际广播系统」。
光束扫过全身,衣物替换完成。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改良汉服,素白底绣青竹,腰间系一条暗纹流云带。不是战斗装,也不是囚服,是真正属于“人”的衣服。
传送启动。
空间扭曲一秒,她出现在全息讲堂中央。
脚下是透明悬浮台,四周是无边星海投影。头顶上方滚动着实时弹幕,密密麻麻:
【她就是那个和指挥官绑定的女人?】
【长得一般,精神力测试也没分数,凭什么讲课?】
【古人类文明?能造出飞船吗?不能吧!】
苏绾没看那些字。
她转过身,面对茶案。取水壶,注水,点燃加热器。动作慢,但稳定。
弹幕刷得更快了。
【她在干嘛?表演烧开水?】
【浪费时间,这课应该取消。】
【等等……她的手型……好像某种仪式记录里的祭祀动作。】
苏绾依旧不说话。
她把茶叶放进杯中,倒入热水,盖上盖子,静等三十秒。然后轻轻揭开,闻香。
这一下,全场安静了一瞬。
AI同步释放微量气味分子,所有接入者都闻到了一丝清苦回甘的气息。
【这是什么味道……我脑波有点波动。】
【奇怪,心跳降下来了。】
【别告诉我一杯水能影响生理数据。】
苏绾终于开口:“今天讲茶道与静心。”
声音不大,也不激昂,就像在跟一个人说话。
“你们觉得效率最重要。战斗、生产、命令、执行。可有没有一刻,你问过自己——我是谁?”
弹幕卡了一下。
【突然哲学?】
【我们是破军号舰队成员,编号制管理。】
【她想动摇军纪?】
苏绾笑了笑,继续说:“茶不会说话。但它在告诉你:慢下来,感受生命。”
她拿起杯子,轻轻吹气,喝了一口。
那一瞬间,十万名在线听课者的脑波监测数据显示,α波集体上升。
艾拉在医疗站盯着屏幕,低声自语:“情绪稳定率提升百分之八……这不是心理暗示,是真实反应。”
她调出苏绾的生命体征图——心率平稳,呼吸均匀,没有紧张迹象。
“她不是在演。”艾拉说,“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怕。”
苏绾开始讲解泡茶步骤。
取水要净,火候要匀,注汤要稳,奉茶要敬。
她说:“这四个字,叫‘和敬清寂’。”
【又来虚的。】
【我们是军人,不是修行者。】
【让她直接教怎么增强战斗力。】
苏绾抬头,看向弹幕最密集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数据看到提问的人。
“你说战斗力?”她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昨晚梦到母星的河流?为什么你听到摇篮曲会停顿三秒?为什么你在杀人后,手指会抖?”
弹幕突然沉默。
她放下杯子,继续说:“因为你是活的。不是机器。茶不是武器,但它让你记住——你还活着。”
有人回复:
【我母亲死前给我煮过这样一杯东西……她说那是家的味道。】
另一个账号接着发:
【我来自沙漠星球,我们没有水的概念。但现在……我想看看地球的雨。】
反对声还在:
【软弱!这种情感只会削弱意志!】
【建议关闭直播,防止精神污染!】
苏绾没再回应。
她完成最后一道流程,将一杯茶摆在讲台前。
“课后作业很简单。”她说,“亲手泡一杯茶,写下你的感受。不用交给我,只写给你自己。”
倒计时归零。
课程结束信号亮起。
系统自动收集反馈数据。
十分钟后,AI生成初步报告:
- 参与课程官兵中,攻击性行为减少15%;
- 创造性任务完成率提升20%;
- 37%学员表示“第一次感到内心平静”;
- 课堂期间,舰队整体能耗下降7%。
厉霆坐在指挥室主位,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报表。
他特意让AI打印出来,用的是古地球纸张复刻技术。摸上去粗糙,有纤维感。
他看着“工作效率反升20%”那一行字,嘴角动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笑。
很浅,但确实笑了。
他低声说:“我的古董……是珍宝。”
通讯器震动。
私人频道接通。
他输入一句话,发送过去:
“我学会了。泡茶。等你回来,泡给我喝。”
苏绾正站在全息教室缓冲区,准备批阅第一批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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