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把那片新叶收进袖子的时候,瑟兰伊尔正低头看她。
他脸上的皱纹没散,银发也没变回来,但眼神亮得像刚下了场春雨的林间小路。他伸手碰了下她耳侧的碎发,动作很轻,像是怕她还是随时会消失。
她抬头瞪他一眼,“你还抱着我?”
“嗯。”他没松手,“不放。”
她挣了一下,没真用力。两人站在这棵老树底下,四周全是跪着的精灵,没人说话,也没人敢抬头看。阳光穿过树叶照在他们身上,暖得不像话。
她忽然牵起他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所有精灵都抬起了头。
她站在生命之树中央,转了个身,看向族人。然后微微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精灵礼。不卑微,也不张扬,就只是——我在这儿了。
瑟兰伊尔从怀里取出一条项链。月光石做的坠子,通体发亮,里面好像有水流在转。他亲手给她戴上,链子扣上的瞬间,石头突然亮了一下。
全场一静。
他低头看她,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朕的苏绾,朕的皇后。”
她愣住。
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也不是什么古礼流程。这是他自己的话。
她张嘴想怼一句“谁准你自称朕”,可看着他那张苍老的脸,喉咙突然有点堵。最后只哼了一声:“土味情话王。”
他笑了,眼角的纹路堆在一起,居然有点可爱。
她抬手摸了下脖子上的项链,冰凉的石头贴着皮肤,慢慢被体温焐热。她知道,这玩意儿以后要一直戴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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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天,苏绾去了西区农田。
她穿着简单的亚麻长裙,头上没戴王冠,就扎了根藤条当发绳。农官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手里抱着记录板,生怕她说出什么颠覆祖制的话。
她蹲在田边抓了把土,捏了捏,“这片地种过三次麦了,轮作都没做,能活就怪了。”
农官不敢接话。
“明天开始,一半地休耕,堆肥用草木灰和落叶,再混点动物粪便。”她站起来拍了拍手,“三个月后产量翻倍,做不到你来找我。”
农官眼睛瞪圆了,“人类……这种法子,能行?”
“不行我就不是王后了。”她转身就走,回头补了一句,“对了,别叫她‘人类’,叫‘我’。”
消息传得飞快。
一个月后,那片地真的绿了。作物长得比往年壮实,连虫子都少。农官主动来请她去其他区域指导,她也没摆架子,带着一群年轻精灵现场教学。
“你们祖先靠天吃饭,我们人类靠脑子吃饭。”她一边翻土一边说,“现在你们有两个脑子可用,还不赶紧抄作业?”
台下哄笑一片。
瑟兰伊尔站在远处树影里听完全程,嘴角一直没放下。
当天晚上,他在书房批完政务,看见她正趴在桌上打瞌睡,手里还攥着一份改良灌溉图。
他走过去抽图纸,她立刻惊醒,“别动!我还差一个滑轮结构没画完!”
“明天再画。”他把笔拿走,“你是王后,不是工程队包工头。”
“你不让我干正事。”她嘟囔,“总不能天天陪你发呆吧。”
“发呆怎么了?”他把她抱起来往床边走,“我们还能一起变老。”
她捶他一下,“你少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怕吓跑小朋友。”
他把她放在床上,俯身亲了下她额头,“等你老了,我也就变回帅的了。”
“滚。”她把枕头砸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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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天,苏绾组织了一场“双族乐舞”。
地点就在当年重建的树屋广场。孩子们穿着精灵传统服饰,手里却拿着人类做的陶笛和鼓。曲子是她编的,前半段是古精灵吟唱,后半段直接切到《茉莉花》。
开场前,有老学者皱眉嘀咕:“凡俗小调,玷污圣林。”
结果音乐一响,全场安静。
尤其是那段笛子独奏,清亮得像晨露滴在叶子上。跳到最后,连最守旧的长老都跟着节奏轻轻点头。
瑟兰伊尔坐在高阶上看完演出,散场后当众宣布:“王后之策,即日起列为族规。”
台下掌声雷动。
那个曾经质疑她的老学者,默默把刚才写的“不可取”笔记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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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过去。
苏绾走在林间小路上,身后跟着一群学徒。他们不再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她,而是争着问问题:“王后姐姐,蜂蜜发酵加多少合适?”“通风口朝南还是朝东?”
她一一解答,语气平常。
路边有个青年护卫正在巡逻,看见她,脚步顿了一下,走过来行礼。
她认出他了。
当年树屋学堂里那个怯生生的小孩,问她“姐姐会留下吗”的那个。
他现在个子高了,盔甲也换新的了,但眼神还是那么干净。
“王后姐姐。”他低声说,“您现在……会一直留下了吧?”
她停下脚步,看了看他,忽然笑了。
她蹲下来,像十年前那样摸了摸他的头,“嗯,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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