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未大亮,一家人便起身了。早食是王氏熬得粘稠喷香的红枣桂圆小米粥,配着一盆咸香松软的鸡蛋白面饼子和一碟爽口的泡菜,简单却暖胃。
吃过早食,婉娘和林大山便仔细做起出行准备。两人都在厚棉鞋外面又结结实实地套上了一层防滑的草鞋,婉娘还用厚布把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坐上村头王大爷那辆走惯了冰雪路的牛车,一路晃晃悠悠,车轮压在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比平日多花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抵达镇子。
虽是天寒地冻,但镇子上却因年关将近,显露出与往日不同的热闹来。街道两旁的店铺早早开了门,挂起了红灯笼。置办年货的人们揣着手,呵着白气,在各个摊铺前流连。卖年画、对联、鞭炮的摊子前围了不少人,空气中弥漫着炒货、糖瓜和油炸点心的混合香气,夹杂着讨价还价和孩童嬉笑的声音,驱散了几分严寒的冷意。
兄妹二人无心多看,径直来到了锦绣坊。周老板见到婉娘,十分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内堂,伙计奉上热茶。
“林姑娘真是信人,这般天气还亲自过来。”周老板寒暄道。
“周老板客气了,春日的图样画好了,不敢耽搁。”婉娘笑着从怀中取出那六幅精心绘制的春装图样,双手递上。
周老板接过图样,初时只是随意浏览,但越看神色越是专注,眼中惊叹之色愈浓。他细细摩挲着纸面,仿佛能透过线条感受到成衣的韵味:“妙啊!林姑娘真是心思巧绝!这‘海棠春睡’的娇媚,‘竹影清风’的俊逸,‘流云逐月’的飘逸……真是幅幅精品,独具匠心!”他抬起头,看着婉娘,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不瞒姑娘,上次你给的那几张图样,让我们锦绣坊今冬的成衣生意,比往年足足多了一成利!周某在此谢过了!”
婉娘心中欢喜,面上依旧沉静,她斟酌着开口:“周老板谬赞了。能帮到贵坊,婉娘也很高兴。只是,这次婉娘有个不情之请。”她顿了顿,迎上周老板探究的目光,“这六幅新图样,婉娘不想再一次性卖断,希望能与贵坊以分成的方式合作。每售出一件采用这些图样的成衣,我们二八分成,我占二成。您看如何?”
周老板闻言,沉吟起来。一次性买断固然省心,但婉娘的图样确实能带来更多利润,分成方式能将双方利益更紧密地捆绑。他权衡片刻,展颜笑道:“林姑娘年纪轻轻,倒是很有生意头脑。二成利……可以!不过,我们需立下契书,约定这些图样只能供给我们锦绣坊,且往后你的新图样,我们也享有优先合作权。”
“这是自然。”婉娘欣然应允。双方当即请来账房先生,写下契书,明确了分成比例、结算周期、图样独家供应及优先权等条款,各自按上手印。契书一式两份,婉娘小心地将自己那份收好。
周老板心情愈发舒畅,又道:“还有一事,内人吃了府上送的腊肠,是赞不绝口,说是比她往年尝过的任何腊味都香,念念不忘。不知府上可还有富余?周某想再购置一些,自家食用也好,送人也体面。”
婉娘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意外的进项,便道:“承蒙夫人喜爱,家中确实还做一些。若是周老板需要,我们可以按三百文一斤的价格供给您,着实是调料的价贵,您看如何?”这个价格比市场价略高,但考虑到是精品且独家。
周老板爽快应下:“就依姑娘所言。那就先订一百斤,腊月初八我让伙计去取,可方便?”
“方便。”婉娘点头。
谈妥了图样和腊肠的生意,周老板心情大好,让伙计搬来年礼:“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林姑娘务必收下。这是三匹时新的细棉布,一匹水绿色,一匹樱草黄,一匹雨过天青色,给姑娘和家人开春做衣裳。还有一个三层的食盒,里面是铺子里做的几样点心。另外还有两包桂圆干,两包上好的干贝,给家里添些海味,炖汤提鲜是极好的。”
婉娘推辞不过,见周老板诚意十足,便让林大山谢过收下了。兄妹二人又急匆匆赶到相熟的肉铺,按照新订单,采购了六副小肠和一百一十斤上好的五花肉,又买了调料跟两幅春联跟3挂鞭炮,准备回家立刻开工。
回去的牛车上,虽然寒风依旧刺骨,但婉娘摸着怀里那份珍贵的契书和腊肠定金,看着身边哥哥护着的布匹、食盒和珍贵的海味跟充满年味的春联、鞭炮,心里却是暖洋洋、喜滋滋的。这一趟,不仅建立了更长久的合作,收获的礼物也远超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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