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接过,珍重地揣进怀里。翌日天不亮,他便背着沉甸甸的包袱,揣着满心的激动、喜悦与归心似箭的焦急,踏上了返乡的路。婉娘送他到门口,望着大哥高大却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匆忙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心中既为家中的喜事感到温暖,又对大哥那份质朴深沉的牵挂感怀不已。
林家村那边,自芝兰有孕的消息确认,整个小院便笼罩在一种喜气洋洋、小心翼翼又忙忙碌碌的氛围中。
王氏成了最紧张也最忙碌的人。她几乎不让芝兰沾手任何家务,连针线都叮嘱要少做,怕伤了眼睛累了神。每日变着法子给芝兰调理胃口,晨起是红糖小米粥配蒸蛋,晌午必有炖得烂烂的鸡汤或鱼汤,下晌是红枣桂圆茶,晚间是清淡易消化的面汤菜羹。她自己的经验,加上李大夫的嘱咐,全用在了儿媳身上。
芝兰又是甜蜜又是无奈,她自觉身子尚好,想帮婆婆分担些,总被王氏按着坐下:“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最大的事就是养好自己,给咱们老林家生个健健康康的宝贝疙瘩!这些活儿,有你爹,有大河,还有我呢!”
林老根也乐呵得整天合不拢嘴,烟袋抽得都少了,没事就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悠,看看鸡群,瞅瞅猪崽,仿佛都在为即将添丁进口而高兴。他甚至悄悄去了一趟镇上,买回来几个柔软的细棉布,让王氏给未来的孙儿预备小衣裳。
这一日下午,芝兰正靠在窗边的炕上,就着明亮的光线,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一件小小的、柔软的里衣,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忽然,院门外传来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还有那粗重的、压抑着激动的喘息。
她心猛地一跳,针差点扎到手指。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卷进院子,正是日夜思念的林大山!他肩背手提,带着一身仆仆风尘,额发被汗水浸湿,黝黑的脸上因为急切赶路而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直直地看向窗内的她。
“大山!”芝兰惊喜地唤出声,连忙放下针线要下炕。
“别动!你坐着!”林大山几步抢到门口,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他先将背上手里的大包小包胡乱放在堂屋桌上,也顾不上跟闻声出来的爹娘小妹打招呼,目光就锁在妻子身上,上下下地打量,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完好。
王氏和林老根见儿子突然回来,先是一惊,随即了然,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悄悄退开些,将空间留给小两口。
林大山走到炕边,想伸手碰碰芝兰,又怕自己手粗力气大,缩了回来,只在炕沿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涩声问:“你……你真的……有了?身子难受不?还吐吗?” 他问得笨拙,眼神里的关切却浓得化不开。
芝兰被他看得脸上发热,心里却甜得如同浸了蜜,轻轻点头,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嗯。李大夫说两个月了。就是前些天闻不得异味,现在好多了,娘照顾得精心,吃睡都好。”
林大山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心头一块大石。他小心翼翼地将蒲扇般的大手,轻轻覆盖在芝兰抚着小腹的手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感受着掌心下的温暖,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狂喜、责任与奇妙感的情绪充斥了他的胸膛,让他这个山野里搏杀惯了的汉子,鼻子都有些发酸。
“真好……”他喃喃道,只会重复这两个字。好半天,才想起带回来的东西,忙起身去拿。“周老板给了好多补品,燕窝、参片……妹子还给了布,说给孩子做衣裳。”他献宝似的一一拿出来,又掏出一个在府城集市上买的、红漆小拨浪鼓,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我看着好玩,就买了。”
芝兰看着丈夫这副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笑着接过拨浪鼓,轻轻摇了摇,清脆的“咚咚”声响起,仿佛敲在了夫妻俩的心尖上,对未来充满了甜蜜的憧憬。
林大山归家的喜悦尚未平息,第三日,亲家母杨陈氏便得了信儿,提着大包小笼上门来了。篮子里是几只肥硕的老母鸡,一看就是精心喂养了很久的,还有一大包颗粒饱满的红枣、核桃,以及一块柔软的细棉布。
杨陈氏拉着芝兰的手,细细看了又看,见她气色红润,眉眼安宁,这才放下心来,眼圈却微微红了:“好,好,我的兰儿也要当娘了。”她转身,紧紧握住王氏的手,声音哽咽:“亲家母,多谢你!把兰儿照顾得这样好,比我这个当娘的想得还周到!这孩子有福气,能遇到你们这样好的人家!”
王氏连忙拍着她的手背:“快别这么说!芝兰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的亲闺女!她现在怀着我们林家的骨肉,那是我们全家的宝贝,照顾她不是应当应分的吗?你放宽心,有我呢!”
两位母亲的手握在一起,都是粗糙的、操劳的,此刻却传递着同样的欣慰、感激与对下一代的殷切期盼。堂屋里,林大山陪着林老根和杨陈氏说话,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里屋,听着里面传出的、妻子与母亲、婆婆细细的、充满温情的低语,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踏实与幸福。夏日的阳光热烈地洒满院落,也将这份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喜悦,烘烤得愈发浓郁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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