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举恐……”户部尚书欲言又止。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朱瞻基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朕与百官,当与天下军民共度时艰。若有怨言,着其来问朕!”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开源……南洋商路虽断,然西洋诸国与我大明之贸易需求仍在。着令市舶司与东南水师,合力开拓经由琉球、台湾(此时应称东番或小琉球),绕行‘幽灵城’以北之新航道!风险虽大,利润亦高。可许以重利,招募敢死海商,水师派舰护航,尝试打通!”
“另,”他的目光变得幽深,“新大陆‘新金陵’等处,经营数年,颇有根基。除供应前线外,应可想方设法,将美洲之特产(如玉米、土豆、金银、特殊木材矿产)加速运回本土,或可部分弥补损失。此事,朕会亲自过问。”
这些措施,有的可行,有的渺茫,但至少给出了方向。众臣领命,虽然心中依旧沉重,但见皇帝态度坚决,思虑周密(甚至有些过于周密和冷静),也只能按下疑虑,各自去忙碌。
会议散后,朱瞻基感到一阵更深的疲惫和那种熟悉的“滞涩感”。他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北京城的屋宇连绵。这座城市的繁华之下,是无数家庭的生计,是帝国的血脉。他能通过“协议”看到冰冷的财政数据、物资流向、风险概率,但此刻,他却很难真切地感受到那些数据背后,一个个具体的人的焦虑与希望。
(是“协议”的影响太深了吗?)他心中自问。从前,他读到灾情奏报,会为百姓的苦难而揪心;看到将士捷报,会由衷地感到振奋。但现在,这些情感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取而代之的,是效率、权衡、最优解。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悬挂的玉佩——那是霍去病苏醒后,托人精心雕琢送来,说是能“宁心定神”的暖玉。温润的触感传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似乎稍稍驱散了意识深处那无处不在的冰冷逻辑。
“陛下,”司礼监太监轻声禀报,“李定国大人求见,说是有南洋紧急军情。”
“宣。”
李定国快步进来,甲胄未卸,风尘仆仆,脸上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凝重。“陛下,南洋最新探报!‘星洲幽灵城’的迷雾范围,在过去五日,骤然向内收缩了约三里!”
“收缩?”朱瞻基眉头一挑。这并非好消息,通常意味着能量的进一步凝聚或形态变化。
“是收缩,而非消散。”李定国确认道,“水师观测到,迷雾凝聚后,其中那座‘城池’虚影反而更加清晰,甚至……隐约能看到城墙上的‘人影’走动,虽然扭曲模糊。而且,收缩区域的边缘,海水颜色变为深黑,温度明显降低,任何漂浮物靠近都会迅速沉没,仿佛……下面有东西在吸。”
“它在‘凝实’。”朱瞻基沉声道,与“协议”的分析不谋而合,“正如研异院所料。试探情况如何?”
“臣遵旨,派了三艘改装过的快船,携带最新试制的‘破雾金光符’(研异院产品,能短暂驱散低浓度精神迷雾)和强声号角,抵近骚扰。”李定国汇报道,“‘金光符’效果有限,仅能驱散船周数丈迷雾片刻,且消耗极快。号角声似乎能引起雾中‘人影’的骚动,但无法造成实质伤害。三艘船均安全返回,但船员普遍报告靠近时心悸、耳鸣,有两人产生短暂幻觉。”
“做得好。”朱瞻基点头,“继续保持有限度接触与监控,搜集数据,但绝不可冒险深入。水师护航新航道之事,进展如何?”
“已挑选了五家胆大且有远航经验的商号,正在集结货物与船只。水师抽调了十艘装备‘破邪铳’的战舰,由一名参将领队,计划半月后出发,试航台湾以北新线路。”李定国道,“只是……商贾皆言,风险莫测,要求朝廷担保,若船货损失,需加倍赔偿。”
“准。”朱瞻基毫不犹豫,“告诉他们,朝廷以信誉担保。若能成功往返,所得利润,朝廷只抽一成,余者皆归他们。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利。”
“臣明白。”李定国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陛下,还有一事。戚继光将军从登州发来密报,称‘磷光潮’近日有向岸边缓慢推进的迹象,且潮水中开始出现……类似半透明水母、但形体扭曲、散发微光的不明生物,接触海岸礁石或木质结构后,会留下腐蚀性粘液。他已命部队加强戒备,并尝试用火炮远距离轰击潮水,效果不佳。”
又一处异常在升级。朱瞻基感到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跳动。“令戚继光继续观察,尝试用火攻、石灰等物应对腐蚀粘液。所有接触过不明生物或粘液的人员,必须严格隔离观察。所需防护物资,让兵部优先调拨。”
“是!”
李定国退下后,朱瞻基独自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从南阳移到星洲,再移到登州,最后落到西北昆仑的方向。一个个点,如同燎原的星火,正在缓慢而坚定地燃烧、蔓延、相互呼应。而他手中的资源,却像即将见底的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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