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 她麻木地想。互不干涉,直到三年期满。
可她不知道,平行的轨迹下,早已暗流汹涌。
每个深夜,当别墅沉入最深的寂静,顾晏辰处理完如山的工作,拖着疲惫却无法真正安宁的身躯回到卧室前,总会有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的、近乎仪式般的举动——他会走到二楼尽头,停在苏晚星的房门外。
脚步放得极轻,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一个孤独的守望者,隔着厚重的门板,捕捉里面极其细微的声响——一声几不可闻的翻身,一声压抑的叹息,或者,只是平稳悠长的呼吸。
只有确认了那微弱的存在证明,他紧蹙的眉心才会略微舒展,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举动毫无道理,违背了他所有的理性与仇恨的逻辑,却成了他日复一日、无法戒除的习惯。
画室里那个散发着微光的侧影,那幅坚韧而哀伤的梧桐,像烙印,烫在了他意识的深处。越是试图用仇恨的冰水去浇灭,那影像反而愈发清晰。他开始在翻阅文件时走神,在会议间隙恍惚,眼前晃动的不是数据图表,而是她握着画笔的、微微用力的指尖,是她看到自己画作时,那抹转瞬即逝的、干净得刺眼的笑容。
为什么?
她只是苏明远的女儿,一件用来清算债务的工具。
为什么她的影子,会如此顽固地入侵他的思维,搅乱他冰封多年的心湖?
这种不受控的“在意”,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和自我厌弃。他加倍地用工作麻痹自己,用更冰冷的态度对待她,试图用外在的强硬,来镇压内心那股陌生的、危险的暗流。
这天晚上,一个难缠的跨国视频会议提前结束。顾晏辰回到别墅时,比往日早了许多。别墅里一片宁静,只有几盏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他没有丝毫停留,几乎是下意识地,脚步径直走向二楼尽头。
站在那扇熟悉的房门外,里面一片寂静。他以为她睡了,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转身,却捕捉到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溢出的叹息。
那叹息太轻,太飘忽,却像一根极细的丝线,瞬间缠住了他的脚步。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极轻地推了推房门——没锁。
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月光,如银色的薄纱,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流淌进来,温柔地铺满了大半个房间。苏晚星没有睡。她侧坐在床边,背微微佝偻,怀里紧紧抱着一样东西。月光勾勒出她单薄而脆弱的轮廓,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脸颊,只露出一个精巧却写满落寞的下颌。
她在看怀里的东西,眼神专注得近乎哀伤,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月光照亮了她怀中物品的一角——是画纸。是那幅梧桐树。
顾晏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不轻不重地攥了一下。
她竟然如此珍视这幅画。不仅藏了起来,还在这样的深夜,独自对着它,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毫无防备的脆弱。那种脆弱,不是怯懦,不是乞求,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一种对美好事物被无情剥夺后,无声的祭奠与坚守。
他站在门口阴影里,像一个卑劣的偷窥者,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胸腔里那股熟悉的烦躁再次翻腾,却混杂了更多他无法名状的情绪——一种尖锐的心疼,一种强烈的好奇,还有一种……仿佛自己正在摧毁某种珍贵之物的、隐约的罪恶感。
时间在月光中缓慢流淌。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苏晚星似乎感应到什么,微微动了一下,抬起头,茫然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顾晏辰猛地惊醒,如同被灼伤般,迅速向后退了一步,轻轻带上了房门。门锁合拢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指尖竟有些微微发凉。
他刚才在干什么?
像一个痴迷的观众,偷窥着囚徒的悲伤?
强烈的自我鄙夷涌上心头。他快步离开,几乎是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厚重的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也试图隔绝方才那一幕带来的强烈冲击。他走到酒柜前,甚至不需要杯子,直接拿起一瓶烈酒,对着瓶口狠狠灌了几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烧不灭脑海里那双映着月光的、盛满落寞与温柔的眼睛。
他坐进宽大的沙发里,身体陷进去,手指插进发间。月光同样照进他的房间,却冰冷如霜。
完了。
某种东西,正在失控。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苏晚星的关注,早已超越了“监视工具”或“报复对象”的范畴。那份“在意”里,掺杂了太多不该有的东西:探究、怜惜、惊艳,甚至……心动。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
顾晏辰,你疯了吗?
她是苏明远的女儿!你留下她是为了让她痛苦,是为了报复!
你怎么能……怎么可以对仇人的女儿,产生这种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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