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放得极轻,踏在积灰的台阶上,发出细微的“噗噗”声。地下室里堆满了蒙着白布的家具、摞到天花板的旧纸箱,蛛网在光柱中银丝般闪烁。
他们像考古学家,在时间的废墟里小心翻检。旧衣物散发着樟脑丸的气味,相册里是苏晚星幼年模糊的笑脸,玩具缺了胳膊断了腿……期待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弱的涟漪,便归于沉寂。失望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开始漫上苏晚星的心头。
难道……真的猜错了?父亲什么都没留下?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顾晏辰的手电光柱,定格在墙角最深处。
那里,避开了所有杂物,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暗红色的木箱。箱体厚重,表面浮雕着苏家族徽的繁复花纹——一只衔着橄榄枝的凤凰,在灰尘覆盖下依然能辨出昔日精美的雕工。它与周遭杂乱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沉静得仿佛在等待。
顾晏辰走过去,试着掀动箱盖。纹丝不动。一把小巧却坚固的黄铜锁,紧扣着。
苏晚星怔怔地看着那箱子,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撞开——父亲的书房,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他总是坐在这箱子旁看书,或沉思。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拂过箱盖上的凤凰纹路。她小时候好奇想摸,总被他温和而坚定地阻止。“晚星,这个不能碰。”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她当时读不懂的复杂。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物件——一枚古旧的黄铜钥匙。是上次整理父亲遗物时,从一本他常翻的《诗经》扉页夹层里滑落出来的。当时只觉得精致,随手放进了口袋,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冥冥之中……
她颤抖着取出钥匙,对准锁孔。尺寸,完全吻合。
轻轻一拧。
“咔哒。”
锁开了。
箱盖被缓缓掀开。里面铺着褪色却依然柔软的深红色天鹅绒衬布。衬布之上,别无他物,只有一个纯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加密U盘,和一个边缘磨损、颜色泛黄的信封。
空气仿佛凝固了。手电光柱下,这两样东西,静默地躺在岁月尘埃之中,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存在感。
苏晚星伸出手,指尖碰到U盘冰凉的金属外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顾晏辰的目光落在信封上,声音低沉:“先回去。这里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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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别墅书房。气氛紧绷如满弓。
技术员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进度条,如同心跳般艰难而缓慢地向前爬行。福伯蜷缩在角落的扶手椅里,闭着眼,嘴唇无声翕动,像是在向漫天神佛祈求。苏晚星和顾晏辰并肩站在电脑后,目光死死锁住屏幕,每一次进度条的微小跳动,都牵扯着他们的呼吸。
时间被拉成细长的丝,几乎要断裂。
终于——
“叮。”
一声轻响,如同天籁。屏幕上跳出绿色的“解密成功”字样。
文件夹被点开。密密麻麻的电子表格,如同沉睡多年的账簿幽灵,整齐排列。点开任意一份,里面是二十年前商业联盟每一笔交易的详尽记录——时间、地点、金额、经手人代号、资金流转路径……条分缕析,触目惊心。而最终的资金流向,如同百川归海,全部指向同一个海外匿名账户。账户备注栏,只有一个简单的代号:
苍鹰。
苏晚星的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停在那两个字上,浑身发冷。“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联盟是壳,违规交易是饵,洗钱和吞噬……才是目的。”
顾晏辰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那些数字,仿佛看到了当年父亲焦头烂额抵押资产时背后那只无形的推手,看到了苏家一夜倾覆时暗处冷漠的眼睛。“林正雄……”他冷笑,“好一颗用得顺手、丢得干脆的棋子。”
秦助理点开了那个唯一的音频文件。
电流的“滋滋”声过后,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某种沙哑质感的男声响了起来。那声音经过处理,有些失真,但某种语调的惯性,某个发音的细微特点……
苏晚星的脊背瞬间僵直。
顾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拳头在身侧猛地握紧,指骨发出轻微的“咔”响。
音频不长,只有半段,显然是被截取的。
“……棋子已入局,顾、苏几家,都在网中。耐心些,等养肥了,自然收网。记住,我的身份,是最高机密。尤其是顾家那边,绝不能……”
声音戛然而止。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电脑风扇发出低微的嗡鸣。
苏晚星缓缓转过头,看向顾晏辰,眼底是翻江倒海的震惊和求证。
顾晏辰的脸在屏幕冷光下,白得骇人。他下颌线绷紧如岩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那个名字:
“……顾振海。”
顾振海。顾晏辰的叔公。那个常年旅居海外,只在家族重大祭典时才偶尔露面,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分发昂贵礼物、被小辈们私下称作“散财老好人”的顾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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