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个声音从未存在过,只剩下一句谶言,在空中幽幽回荡。
“守护者?不辨善恶?”苏晚星重复着,每个字都像在咀嚼碎玻璃,“谁在看着我们?谁……在引导我们?”这疑问不再是向外寻求答案,而是向内狠狠鞭笞——他们的每一步,难道早被算准?从海城到公海,从尘封的账目到父亲的地图,他们以为自己是猎手,其实不过是顺着无形丝线舞蹈的木偶?
顾晏辰依然沉默。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重新落回那幅地形图。日光被浓厚的云层彻底吞噬,图纸上的线条在昏暗中黯淡下去,仿佛刚才的显现只是一场幻觉。但那个电话是真实的。它像一枚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们探索脉络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这不是巧合。世上哪有如此严丝合缝的巧合?
“顾总!不好了!”
船员的惊呼像一把斧头,劈开了驾驶舱的平静。那声音里的恐慌是实实在在的,带着肉体温度的战栗。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凛冽。没有多余的话,他们冲向驾驶舱。
门内的景象,让苏晚星倒抽一口凉气。
船长的手不再是操纵方向的工具,而是成了绝望的鼓槌,徒劳地捶打着导航仪漆黑的屏幕。那曾经忠诚显示着蓝色航线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疯狂跳跃的雪花斑点,如同陷入癫痫。经纬度的数字在最后一阵痉挛般的闪烁后,彻底僵死,定格成一串荒诞的、绝不属于这条航路的坐标。
“怎么回事?”顾晏辰的声音压着暴风雨前的低气压,他扶住门框,身体随着船体大幅度倾斜,脚跟却像钉死在甲板上。
船长回头,脸上每一条皱纹里都嵌着冷汗:“不知道!突然就全完了!GPS、无线电、雷达……所有信号都被吃掉了!我们……我们在哪儿?”最后一句,几乎是呻吟。
苏晚星的心脏猛地向下坠去。她转向舷窗。
窗外,海天已换了颜色。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仿佛巨兽腐烂的肚皮,紧贴着翻滚的墨色海水。风不再是风,成了实体化的鞭子,抽打得海面皮开肉绽,溅起惨白的浪沫。游艇不再是劈波斩棘的利刃,而成了滔天巨浪掌心中的玩具,被随意抛掷、摇晃。
更可怕的是方向。虽然没有了电子设备的指引,但海流与风压形成的直觉,以及远处完全陌生的、隐约浮现的黑色轮廓线,都在无声地宣告:他们早已偏离归途,正被某种力量,拖向未知的深渊。
顾晏辰已扑到海图桌前,抓起铅笔和量角器。他试图用最原始的方法定位,目测太阳……可抬头望去,只有厚重如棉絮的、密不透光的云层,死死捂住了天空的最后一只眼睛。
“船……船在自己转!”另一名年轻船员的声音变了调,他指着舵轮,眼珠几乎瞪出眼眶。
那黄铜舵轮,正以一种缓慢、坚定、绝非人力所为的速度,自行向左旋转。齿轮发出细微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像有什么看不见的手,正优雅而冷酷地修正着他们的命运航线。
死寂。
驾驶舱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海浪的咆哮,以及那仿佛来自幽冥的、舵轮转动的“咯咯”声。那声音钻进耳朵,啃噬着理智。
苏晚星的手死死攥着那张地形草图,纸张边缘深深勒进掌心,疼痛尖锐,却让她感到一丝可悲的清醒。神秘来电,失灵仪器,自主转向的船舵……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呈现出的画面让她骨髓发寒。
这真是巧合吗?还是他们早已在踏上游艇的那一刻,就驶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名为“无归谷”的陷阱?
顾晏辰缓缓直起身。他不再看海图,也不再看失控的仪器。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一片混沌狂暴的海洋尽头,仿佛要穿透浓雾与巨浪,直视那隐藏在其后的、操纵一切的无形之手。手机在口袋里沉默着,但那个沙哑的声音,却在他脑海里轰鸣回响,一次次撞击着同样的疑问:
无归谷的守护者,不辨善恶。
那么,此刻这温柔地(却不容抗拒地)牵引着“苍鹭号”、这沉默地遮蔽了日月星辰、这狂暴地撕扯着大海的力量——它,究竟是善意的指引,还是恶意的献祭?
游艇在越来越汹涌的波涛中剧烈颠簸,每一道浪头都像企图将它按入永眠的巨掌。阴云沉得几乎要贴上桅杆的顶端,整个世界压缩成一个灰黑的水牢。
苏晚星看着顾晏辰紧绷如石刻的侧脸,那上面每一道冷硬的线条,都在诉说着凝重的决断。忽然间,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这艘名为“归航”的游艇,早已失去了回家的坐标。
它正载着他们,载着父亲的秘密,载着天盟的罪孽,也载着那个神秘电话的谶言,坚定不移地——驶向地图上那座浮现的山谷,驶向那句“不辨善恶”的守护者,驶向一个吞噬一切过往、也终结所有疑问的终局。
而无归谷,就在这片怒海的最深处,张开了它寂静而幽暗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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