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子边缘,如同巨兽身上一道模糊而危险的褶皱,枯死的林木枝桠虬结,在铅灰色天空下伸展出狰狞的剪影。积雪掩盖了大部分路径,也掩盖了可能存在的陷阱与杀机。寒风穿行其间,发出呜咽般的呼啸,更添几分阴森。
我们一行八人,包括我、王栓柱、二蛋以及五名精挑细选、绝对可靠的老兵,如同几道融入雪景的灰色影子,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密林之中。每个人都穿着简陋的白色伪装,脸上涂抹着冻土,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脚步放得极轻,踩在深厚的积雪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嘎吱”声。
我的左臂依旧吊在胸前,剧烈的动作会带来钻心的疼痛,但精神的高度集中和体内奔涌的肾上腺素,暂时压制了这份不适。二蛋紧跟着王栓柱,像一头训练有素的猎犬,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丝异样。
根据电台监听提供的大致方位,我们重点排查几个已知的废弃据点。第一个猎户小屋早已坍塌大半,被积雪掩埋,里面只有些野兽的足迹和粪便。第二个炭窑入口被落石堵死,显然荒废已久。
希望随着一个个据点的排查落空,渐渐变得渺茫。难道判断错了?或者,“穿山甲”已经提前转移?
就在队伍气氛开始有些焦躁时,走在最前面的王栓柱突然蹲下身,举起右拳,做出了停止前进、保持警戒的手势。
我们立刻散开,依托树木和岩石隐蔽起来。我顺着王栓柱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不远处,一片陡峭的山坡下,隐约露出一个半掩在枯藤和积雪后的炭窑洞口。这个炭窑位置极为隐蔽,若非刻意寻找,极易忽略。
“有情况?”我压低声音,挪到王栓柱身边。
王栓柱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炭窑洞口附近的雪地。我凝目细看,心头猛地一跳——那里的积雪虽然也被新雪覆盖,但仔细辨认,能看出一些极其细微、被刻意处理过的痕迹,不像野兽足迹,更像是有人小心踩踏、后又用树枝粗略扫平留下的!
而且,洞口垂挂的枯藤,有几根断裂的茬口很新!
这里有人!近期有人活动!
所有人的精神瞬间绷紧到了极致。猎手终于找到了猎物的巢穴入口!
王栓柱打了个手势,两名经验最丰富的老兵如同狸猫般,借助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炭窑两侧迂回,占据有利位置,封锁可能逃窜的路线。我和王栓柱、二蛋以及另外三人,则缓缓向洞口逼近。
越是靠近,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越是强烈。洞口漆黑,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着未知的危险。
在距离洞口约十米处,我们再次停下。王栓柱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手腕一抖,石子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投入洞口的黑暗中。
“啪嗒。”石子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洞内没有任何反应。
王栓柱皱了皱眉,示意我和二蛋留在原地掩护,他则端起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身体压得极低,如同捕食前的猎豹,一步一步,极其谨慎地向洞口摸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驳壳枪,拇指扣在保险上,手心里全是冷汗。二蛋也举起了他的马步枪,小脸绷得紧紧的,呼吸都屏住了。
王栓柱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的黑暗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如年。寒风刮过树梢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同擂鼓。
突然!
“砰!”
一声沉闷的、并非步枪射击的巨响从炭窑深处传来!紧接着是王栓柱一声压抑的闷哼和身体倒地的声音!
“栓柱!”我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隐蔽,猛地从藏身处跃起,右手驳壳枪瞬间指向洞口!二蛋和其他队员也同时举枪!
几乎就在我们暴露的同时——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而精准的点射从炭窑深处泼洒而出!子弹打得我们藏身的岩石和树干木屑纷飞!是冲锋枪(注:可能是日军使用的百式冲锋枪)!火力凶猛!
“隐蔽!”我大吼一声,扑倒在地,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带来灼热的气流。
“穿山甲”果然在里面!而且拥有自动火力!他发现了我们,并且抢先动手了!
王栓柱怎么样了?刚才那声闷响和闷哼……
强烈的担忧和愤怒瞬间淹没了理智。不能让他跑了!也不能让王栓柱白白牺牲!
“火力压制!手榴弹!”我对着其他队员嘶声吼道。
剩下的五名老兵都是百战精英,虽惊不乱。两人一组,交替用步枪向洞口倾泻子弹,压制对方的火力。另一人则迅速掏出一枚边区造手榴弹,拉弦,延时两秒,奋力投向洞口!
“轰!”
手榴弹在洞口附近爆炸,气浪掀飞了积雪和枯藤,硝烟弥漫!
爆炸的余波未散,我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如同疯虎般冲向洞口!二蛋紧随其后,其他队员也立刻跟上,一边冲锋一边射击!
冲入炭窑的瞬间,光线骤暗,一股混合着硝烟、尘土和陈年木炭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侧身翻滚,躲向洞壁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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