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往深里走,田里的活歇了,编织小组的第二批生产却热得冒火。有供销社的好反馈,还有工分打底,十二位组员干劲十足——工作间里从早到晚飘着柳条摩擦的沙沙声,空气里满是湿润柳条的草木香,裹着踏实的盼头。
第二批订单除了老样子的菜筐、杂物篓,还加了供销社主任提的二十只小果篮,以及五只试编的中号粮囤。活儿多了,管理也得更细。苏念棠天天泡在工作间,既要协调领料、记工时、查质量,还得处理新冒出来的小问题。
比如新加入的秀云,手巧编果篮快,可有时图快,柳条接头没藏好,被王大爷揪着返工两次,才真正记住“慢工出细活”;再比如编粮囤太费料,老柳条用得比预估快,管材料的李婶悄悄找她:“念棠,照这用法,河湾那片老柳丛撑不过冬天。新柳丛按劲洲的法子养着,得明年才能用,这可咋整?”
材料的事确实急。苏念棠当天下午就找陆劲洲、苏建国商量,三个人蹲在河滩边,盯着那片明显稀了的老柳丛。
“得有计划地割,”陆劲洲摸了摸柳枝,“不能盯着好的猛薅。按王大爷说的‘秋割冬藏’,剩下的挑着割,留足母桩。另外,其他河滩、沟边零散的柳丛,也统计下,统一管着,轮流采。”
苏建国点头:“得立规矩,编进章程里。以后编织小组用多少料,提前计划,按计划采,不能随用随取乱了套。”
苏念棠把话记下来,准备改编织小组的管理细则。她忽然明白,规模大了,从人、生产到物料,都得有系统规划——光靠热情和自觉不够,得有制度托底。这让她想起在省城学的粗浅管理知识,虽然生涩,但结合实际,或许能攒出些适合农村副业的土办法。
晚饭时,她脑子里还在转“物料定额”“工时标准”这些词,琢磨着怎么说社员才懂。陆劲洲看她心不在焉,夹了筷子炒鸡蛋进她碗:“先吃饭。”
苏念棠回过神笑了,扒了口饭忽然问:“劲洲,你们维修点做东西,比如那风力机,咋算用多少木头、铁皮?”
陆劲洲放下碗:“先画图,按图算尺寸加总量。做的时候尽量套裁省料,边角料留着做小零件。”
“套裁……省料……”苏念棠眼睛亮了,“那我们编筐能不能也‘套裁’?长条编粮囤,中条编筐,短条编果篮或接起来用?还有,能不能定个‘标准用料’,比如一只中筐用多少柳条,让大家有数,也方便计划采柳?”
陆劲洲看着她眼里的光,点头:“可以试。不过柳条不像铁皮规整,得定个大概范围。跟王大爷、李婶商量,他们最懂。”
第二天,苏念棠就把“标准用料”“计划采集”的想法跟王大爷、李婶和骨干组员说了。大家一开始新鲜又疑惑,王大爷抽着旱烟琢磨半天:“按理说是有个数。编一只中筐,省着用,三斤到三斤半泡好的条子差不多。粮囤费料,一个中号的得十斤往上。”
李婶也说:“长条编大件,短条编小件,是老规矩。以前各家编各家用,没算过细账。”
苏念棠趁热说:“现在是为集体编,要换工分的,细账得算。咱们一起把每种东西的用料、工时统计出‘标准’,以后领料、记工都按这个来,既公平,也方便队里计划。大家看行不?”
这话在理,社员们最认公平。接下来两天,编织小组一边干活一边“算账”——编完一件就称净柳条、记工时,王大爷和李婶还得判断用料合不合理。没几天,几种主要产品的“物料基准”“工时基准”就有了个大概模样。
这边柳条的账算得顺,维修点的铁皮账却遇了坎。风力机模型成了,铁柱急着做“大家伙”,拉着大牛按陆劲洲的图纸算用料,一算就皱了眉。
“陆哥,”铁柱举着草稿纸,“木头好说,队里仓库有旧料。可扇叶、轴承座得用好铁,农机站给的边角料不够还薄。要是想让柴油机带,还得买机头或改旧机器,这得花不少钱吧?”
大牛也补了句:“还有皮带、螺丝,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少。”
陆劲洲早料到了,拿过草稿核每一项:“成本必须算清。风力机是为了省人力,但要是花的钱比省的人力值,就没意义了。”他抬眼,“先列全材料零件,算总花费。再算这机器能替多少人工,折算成工分值。对比下,值不值得做——这叫‘成本效益’。”
铁柱和大牛似懂非懂,但明白了核心:不能光图痛快,得算经济账。
晚上,陆劲洲把风力机的材料清单、成本估算带回家,和苏念棠一起看。清单上列着木料、铁板、轴承、螺栓,甚至还有柴油机的费用,后面跟着铁柱算的“替代人工效益”。
苏念棠看着数字皱眉:“这投入对队里不小。就算做出来,哪儿能用得上,能最快回本?晒场清粮用得上,可也不是天天用。”
陆劲洲指着清单:“关键在动力。只用手摇,成本能降大半,但效率低;用柴油机,效率高,可成本和油料钱又上去了。眼下最实际的,是先做台‘基础版’——结构可靠,手摇为主,但预留动力接口。先用在最费人力的地方试效果,等以后条件好、有明确用途了,再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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