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紧紧握住了信标,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红色按钮就在指尖之下,微微凸起,仿佛在诱惑他按下去,一了百了。
按下去,就解脱了。不用再提心吊胆应付调查,不用再看人脸色,不用再担心被淘汰。黑钢镇会保护他,会给他新的身份,新的地位。至于铁锈镇……让它和它的新宠儿们,在火髓的光芒中继续狂欢吧!等到黑钢镇也掌握了穿梭位面的技术,谁才是最后的赢家,还未可知!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拇指微微用力,红色按钮向下陷去一丝……
就在这一刹那,窗外远处,靠近平民区的地方,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明亮的烟火!虽然只是简单的化学焰火,在夜空中炸开几团转瞬即逝的彩色光球,却引得那片区域响起了一阵隐约的欢呼和孩子的笑闹声。
巴顿的手猛地僵住。
烟火……庆祝?对了,今天是某个传统节日的残存记忆日,以前能源紧缺时根本没人记得,也没条件庆祝。现在,居然有人放起了烟火。
那微弱而短暂的欢腾,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他心中翻涌的黑暗狂潮。他仿佛看到了那些放烟火的人,可能是某个车间的工人家庭,用刚刚多出来的一点余钱,买了最廉价的焰火,在终于明亮的夜晚,为微不足道的喜悦而庆祝。
他想起了自己手下的那些工人,那些跟着他啃了多年合成饼、满手老茧、在生产线故障时急得跳脚骂娘、却又在机器修好后默默加班赶工的汉子们。他们不懂什么高层斗争,什么位面技术,他们只关心这个月的工时能不能换到更多的配给,家里的灯能不能亮得久一点,孩子能不能多吃一口像样的食物。
如果他按下按钮,如果黑钢镇的野心得逞,铁锈镇陷入动荡甚至冲突……最先遭殃的,会是谁?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议员,还是李昊那些穿盔甲的战士?不,是这些普通的工人,是这些刚刚看到一丝光亮、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的普通人。他们的灯火可能会再次熄灭,他们的工厂可能会再次停转,他们的生活……可能会跌回比之前更深的黑暗。
巴顿的手指颤抖着,缓缓从按钮上松开了。他颓然坐倒在冰冷的椅子上,信标从汗湿的手中滑落,掉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他做不到。
他可以恨李昊,可以嫉妒勘探队的成功,可以不甘心自己的价值被埋没,甚至可以为了自保而向黑钢镇妥协、提供一些边缘信息。但让他亲手将可能带来战争和毁灭的钥匙,递给铁锈镇的敌人,去摧毁这座他生活了大半辈子、浸透了他血汗、也承载了无数像哈默、像窗外那些放烟火的人希望的城市……
他终究是铁锈镇的巴顿,是那个在能源危机最黑暗时,像守财奴一样算计着每一度电、每一块钢,只为了能让这座城市多喘一口气的巴顿。他的根,早就和这些锈蚀的管道、轰鸣的机器、还有那些粗糙而坚韧的人们,牢牢长在了一起。
背叛的深渊,他望见了,感到恐惧,感到诱惑。但真正要纵身跃入时,脚下那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却传来了无法割舍的牵扯。
权位很美,许诺很动听。但用无数人的鲜血和家园破碎换来的权位,他坐上去,骨头都会发冷。
他瘫在椅子里,看着窗外。天边,最深沉的黑暗正在缓缓褪去,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灰白色,开始浸染地平线。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正在过去。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了。
巴顿浑身一激灵,像触电般猛地坐直,瞬间将桌上的信标扫进抽屉,关好。他深吸几口气,勉强平复狂跳的心脏,用尽可能正常的声音问道:“谁?”
“主管,是我,科尔。”副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刚接到能源部紧急通知,明天开始,对三区、五区的老电网进行升级改造,需要我们生产部协调部分管线的临时迁改方案,时间很紧。”
是工作。寻常的,令人头疼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工作。
巴顿抹了把脸,站起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走廊里灯光昏暗,科尔抱着数据板站在外面,脸上带着熬夜的痕迹。
“进来吧,把通知给我看看。”巴顿侧身让开,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沙哑和平静,甚至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这帮家伙,永远都是急茬儿。”
他接过数据板,开始就着台灯的光,和科尔讨论起管线迁改的细节,手指划过屏幕上的图纸,指出几个可能冲突的点。他的语气专注,甚至有些严厉,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灵魂挣扎从未发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枚冰冷的信标还躺在抽屉里。他没有按下去。但吴先生和黑钢镇的威胁并未消失,李昊的怀疑也仍在暗处窥伺。他依然走在钢丝上,脚下依然是深渊。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黎明即将到来的这个夜晚,他选择了留在钢丝的这一端,留在这片生他养他、恨他又离不开他的、锈迹斑斑的土地上。
未来的路依然凶险未卜,但抉择,已经做出。窗外的天光,正不可阻挡地,一点点驱散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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