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穿过一片格外茂密(但枝叶都呈诡异的墨黑色)的竹林后,一座独立的、三层高的绣楼出现在他们面前。
绣楼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即使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也能看出昔日的精巧与气派。但此刻,它静静地矗立在浓重的夜色中,没有一丝光亮,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楼前有一小片空地,种着几株早已枯死的梅树,枝干扭曲如鬼爪。
楼门紧闭,门上贴着褪色的封条,纸色暗黄,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周管家说“绣楼底下有人接应”。楼下?林砚目光扫过绣楼基座。那里似乎有个不起眼的、被藤蔓半遮掩的小门,像是地窖或者储藏室的入口。
就在他们靠近绣楼,距离那扇小门还有十来米时,小门“吱呀”一声,自己缓缓打开了。
门内一片漆黑,只有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泥土、霉菌和某种陈旧香料的气味涌出。
一个佝偻的、穿着灰扑扑衣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他背光站着,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手里似乎提着一盏光线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油灯。
“东西……拿来了?”一个苍老、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分不清男女。
“拿来了。”林砚上前一步,将怀中的黑色陶瓮放在地上,又示意苏清阮和苏清玥将喜烛和牌位也放在一旁。
那佝偻的身影提着油灯,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油灯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皮肤如同老树皮,下巴尖削,嘴唇干瘪。他没有去看漆料和牌位,而是首先伸出枯瘦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对龙凤喜烛。
油灯凑近喜烛,昏黄的光映照在血红的烛身上,那扭曲的龙风浮雕在光线下仿佛微微蠕动。佝偻身影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类似叹息的“嗬”声,仔细检查着烛芯上那已经干涸、却隐隐透着金芒的血迹。
“不错……是‘新郎官’的心头血……够诚心……”他低声嘟囔着,将喜烛小心地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然后,他才看向漆料陶瓮和牌位。对于牌位,他只是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对于漆料陶瓮,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瓮身上那个模糊的血色手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抬头看了林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忌惮,有探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漆……也齐了。”他沙哑地说,“放下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就完了?只是把东西送到这里?
林砚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那佝偻身影,平静地问:“‘装修并收拾成婚房’,我们该做什么?”
佝偻身影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嘎嘎笑了起来,声音干涩难听:“婚房?……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东西送到,你们的活儿,就算完成了一半。回去吧,夜里……别在这里逗留。”
他抱着喜烛,提起油灯,转身就走向那扇黑洞洞的小门,身影很快没入黑暗之中。小门再次“吱呀”一声,缓缓关上,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地上,只剩下冰冷的漆料陶瓮和那块阴森的牌位。
任务提示只说到“送东西”,没说要亲自参与“装修”。这佝偻身影的话,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他们这些“外人”,或许还没资格接触“婚房”的核心布置。
“看来,我们这部分任务暂时完成了。”苏清阮低声道,目光依旧警惕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小门和沉寂的绣楼。
林砚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再次抱起漆料陶瓮(那佝偻身影只拿走了喜烛),苏清玥也重新抱起牌位。三人转身,沿着来路快速返回。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顺畅,也更加……安静。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似乎减弱了,连廊下的白纸灯笼都显得明亮了些许。是因为东西送到了,“新娘”或者这座宅院的“意志”暂时满意了?
当他们再次经过蝰蛇和小雅所在的那个院落时,里面令人脸红心跳的哼唧声竟然……还在继续!
而且听起来,似乎比刚才更加……激烈?或者说,更加……程式化?仿佛在进行某种必须完成的、冗长而痛苦的仪式。
林砚的脚步依旧没有停顿,但再次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低头,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从他们第一次经过听到声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四十七分钟。
接近两个小时。
在这危机四伏、朝不保夕的鬼地方,还有这等“兴致”和“体力”……
林砚心中并无波澜,只是觉得有些……荒谬。或许,这也是某种扭曲的生存方式,或者压力下的宣泄?他不予置评,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异常——无论是行为本身,还是这超乎常理的持续时间。
苏清阮也听到了,这次连调侃的心思都没了,只是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个混合着厌恶和无语的表情,拉着妹妹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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