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归湾的平静，如同海岛清晨的薄雾，看似宁谧，却经不起烈日稍炙。巨浪酋长的盟约与馈赠，为我们赢得了喘息之机，却也带来了新的、更为复杂的纠葛。珍珠湾部落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而外部，星罗群岛的广袤与纷争，远超我们最初的想象。
“巨木族”与“珊瑚民”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赵午派出的精锐斥候，如同谨慎的触角，开始小心翼翼地向西南、东南方向延伸，带回的零星信息拼凑出一幅远比珍珠湾更庞大、更复杂的势力图谱。
西南方向的“巨木族”，据说栖息在一片遍布参天巨木的连绵群岛上，其民身材高大，性情彪悍，以驯养一种似牛非牛、可负重的巨兽及建造可载百人的巨型独木舟闻名，掌控着群岛间重要的香料与珍贵木材贸易航道，与珍珠湾为争夺几处富饶的渔场和礁盘，素有龃龉，摩擦不断。
东南方向的“珊瑚民”，则更为神秘，居于一片由珊瑚礁环绕的环形岛链，擅长潜水采撷深海的瑰丽珊瑚与异色珍珠，据说其祭司掌握着与海洋沟通的秘法，部族富庶但排外，极少与其他部落往来，与珍珠湾的关系更是冷淡疏离。
这两大部落的存在，意味着珍珠湾并非独一无二的霸主，也意味着……我们有了潜在的合作者，或者说，制衡珍珠湾的筹码。然而，与虎谋皮，风险巨大。
“主公，巨木族的使者到了。”赵午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唤醒，他快步走入观海阁，面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来了三人，乘着一艘颇为精致的独木舟，为首者自称是巨木族大酋长‘铁杉’的胞弟，名为‘硬木’，说是听闻珍珠湾来了‘天外铁匠’，特来拜访。”
来了！比预想中更快！珍珠湾一战的影响，显然已扩散开来。
“来的倒是时候。”我放下手中把玩的一枚黑珍珠，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人在何处？”
“已引至客棚，由周文先生陪着。态度……不算恭敬，但颇有好奇。”赵午低声道，“随行护卫颇为精悍，带的礼物是几捆上等香料和一张完整的犀牛皮。”
“告诉周文，好生招待，但不必过分热情。我稍后便去。”我沉吟片刻，“公输先生可在？”
“正在工坊试验新窑。”
“请他携一柄新淬火的精铁短剑过来。”
“诺！”
片刻后，我与公输迁在客棚外会合。公输迁手中捧着一柄寒光闪闪、刃口流溢着奇异水纹的短剑，正是近日用本地一种稀有铁矿混合带来的少量秦地铁英砂，反复锻打淬火而成的精品，无论是硬度、韧性还是锋利度，都远超寻常珠民所见铁器。
“以此示之，足矣。”我接过短剑，入手沉甸，锋芒逼人。
客棚内，三名巨木族使者正盘膝而坐。为首者“硬木”，果然人如其名，身材壮硕如熊，皮肤黝黑发亮，脸上涂着赭红色的狰狞图腾，脖颈上挂着一串硕大的兽牙，眼神锐利如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野性。他身旁两名护卫，亦是气息剽悍。
周文正用生硬的土语夹杂着手势，与他们勉强交流着。见到我进来，硬木的目光立刻如刀子般扫了过来，落在我手中的短剑上时，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这位便是我们徐先生。”周文连忙介绍。
我微微颔首，也不多言，将手中短剑平举，刃口朝向棚外光线，轻轻一弹。“铮——”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响起，久久不绝。
硬木与其护卫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们部落并非没有铁器，但多是粗糙的熟铁或陨铁，何曾见过如此寒光凛冽、声若龙吟的百炼精钢？
“好……好东西！”硬木喉结滚动了一下，用夹杂着浓重口音的土语赞叹道，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天外来客，果然有宝贝！”
“区区玩物，不足挂齿。”我淡然收剑，递还给公输迁，示意他收起。“听闻巨木族盛产奇木香料，勇士如云，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硬木闻言，胸膛微微挺起，傲然道：“我们巨木族，是星罗群岛最强的部落！我们的战舟，能撞碎珍珠湾的破船！我们的战士，能徒手搏杀海蛟！”他话锋一转，指向公输迁收起的短剑，“客人有这样的宝贝，何必屈居在珍珠湾这地方？我们酋长说了，若客人愿意带着技艺去我们巨木族，香料、美人、土地，随你们挑选！比珍珠湾给的，多十倍！”
赤裸裸的招揽，带着离间的意味。
周文脸色微变，我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巨木酋长好意，徐某心领。然我部初来乍到，蒙珍珠湾巨浪酋长收留，方有立锥之地。背信弃义之事，恕难从命。”
硬木脸色一沉：“巨浪那老家伙，胆小如鼠！他能给你们什么？我们巨木族，才是这片海洋真正的霸主！客人不要自误！”
“霸主与否，非口舌之争。”我语气依旧平静，“徐某在此，一为安身，二为交友。巨木族若诚心相交，互通有无，徐某欢迎之至。至于归属……暂且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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