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顼……海眼……”夜枭喘着气,每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传说……东海之极……有海眼如眸……吞没星辰……归墟……入口……”
归墟入口。
四个字,让我浑身冰凉。
我们才刚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现在又要自己送上门?
“能绕过去吗?”王离问。
我眯起眼,仔细打量那片靛青区域。它左右延伸,一眼望不到头,像一道横亘在海天之间的帷幕。而我们脚下这块破木板,没有任何动力,只能随波逐流。洋流的方向……
我伸手探进海水。水流很急,正带着我们坚定不移地驶向那片靛青与漆黑。
绕不过去。
“准备。”我只说了两个字,将玉佩重新塞回怀里,握紧了星钥碎片。碎片传来的冰凉让我稍微清醒了些。“抓紧木板,无论如何别松手。”
王离用独臂将身体在木板上固定得更牢。夜枭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清醒,双手死死抠进木板缝隙。
破船(如果还能称之为船的话)随着洋流,一点点逼近那条颜色分界线。
距离还有百丈时,异变发生了。
首先消失的是声音。
海浪声、风声、甚至我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死寂,静得能听见血液在耳膜里流动的嗡嗡声。
接着是光。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不是夜幕降临的那种暗,而是光线本身在减弱、在被吞噬。头顶那轮苍白的大日还在,却像蒙了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投下的光软弱无力,照在身上没有任何温度。
最后是感知。
我对方向的感知开始错乱。前后左右变得模糊,上下颠倒。明明眼睛看着前方是那片靛青,身体却感觉在向后坠落。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破船终于触碰到了那条分界线。
没有碰撞,没有阻力,像穿过一层薄薄的油膜。在穿过的一刹那,所有声音轰然回归——却不是海浪声,而是一种低沉、悠长、仿佛来自深海之底的……呜咽。
像是巨鲸的悲鸣,又像是某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在睡梦中的叹息。
眼前景象骤变。
我们进入了靛青“琉璃”的内部。
这里没有天空,头顶是那片半透明的、流动着光影的靛青色“穹顶”。海面是纯粹的漆黑,却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规律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望不到边的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
而我们,就在这漩涡的边缘,随着水流,身不由己地被拖向中心。
“抓紧!”我嘶声吼道,尽管声音在死寂中显得微弱。
破船开始加速。不是顺流而下的那种加速,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拖拽、拉扯。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捆绑的缆绳一根根崩断。海水不再是液体,而像是粘稠的胶质,试图将我们拖入深渊。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星钥碎片。碎片表面的白色晶石残粒,旋转速度突然暴增!那些微不可查的涟漪,此刻变成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乳白色的光晕,以碎片为中心扩散开来。
光晕触碰到漆黑的海水,竟像是烧红的铁块落入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海水被“推开”了一小片,形成一个直径不足三尺的、相对平静的区域。
有效!
“靠过来!紧贴着我!”我朝王离和夜枭吼道。
两人拼尽全力,一点点挪动,将身体挤进这片脆弱的“安全区”。光晕的范围只够勉强容纳三人,边缘之外,漆黑的海水疯狂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但星钥碎片的光芒在迅速黯淡。白色晶石残粒的旋转开始变得滞涩,像是生锈的齿轮。每一次转动,都从我体内抽走一丝生命力——不是比喻,是真正能感觉到的、某种本源的东西在流失。
照这个速度,最多一炷香,碎片就会彻底熄灭。而那时,我们会被漩涡彻底吞噬。
“主公……看那里……”王离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漩涡中心,那片最深沉的黑暗里——望去。
起初什么也看不见。但渐渐地,瞳孔适应了这种极致的黑后,我看到了轮廓。
那是一座……城。
不,不是城。是城的废墟。
巨大的、断裂的廊柱倾倒在黑水中,只露出顶端雕刻着奇异兽首的一角。坍塌的宫殿穹顶半沉半浮,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某种发出幽蓝磷光的苔藓。纵横交错的街道早已被海水淹没,只有偶尔突出的、疑似塔楼尖顶的阴影,标示着这里曾经的规模。
建筑的风格……无法形容。非秦非楚,非周非商,甚至不像中土任何朝代的样式。那些廊柱上的雕刻,扭曲、繁复、违背常理,看久了会让眼睛发痛、头脑晕眩。整座废墟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与……邪异。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废墟深处,那片最浓郁的黑暗里,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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