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篝火早已燃尽，只余下一堆灰白余烬，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和淡淡的烟火气。洞外天色依旧阴沉，铅灰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再次压下雨来。
老马第一个醒来，走到洞口拨开藤蔓。晨雾如厚重的纱幔，将远山近树都吞没在乳白中，十步之外就只剩模糊轮廓。他伸手探了探雾气，湿冷的触感粘在皮肤上。
“都醒醒吧，”他转身，声音压得很低，“雾大，能见度差，但也是个机会——赶路不容易被发现。”
众人陆续醒来。简单的活动带来关节咔哒的轻响和压抑的呻吟。最后一点压缩饼干碎被小心分食，就着冰冷山泉水咽下。
杰克尝试着站起，受伤的脚踝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艾琳立刻扶住他：“怎么样？”
“还行，”杰克咬牙，“比昨天……好一点。”
茯苓站在洞口，没参与进食。她的意识沉入【动态战略地图】，眉头越蹙越紧。地图上，他们所在的山洞位于丘陵腹地，东南方向必经之路上，横亘着一个名为“张家庄”的废弃村落。
情报显示这庄子几年前就空了，理应安全。但【区域因果推演】传来的信号却异常矛盾——宏观上庄子呈现死寂的灰白色，可当她试图深入感知时，却像隔着一层模糊的毛玻璃，什么也看不清。
“吉凶难测……”她在心中默念。
“茯苓？”老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样？下一步？”
茯苓转过身。六双眼睛正望着她，每双眼里都写着疲惫、饥饿和对前路的茫然。她不能把那种不确定的恐惧直接抛给他们。
她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简单画出示意地图。泥土被划开，露出深色的痕迹。
“老马叔，各位，”她指着张家庄的位置，声音尽量平稳，“接下来我们必须穿过前面这个废弃的张家庄。这是通往东南方向最直接、也是唯一能避开主要关卡的路径。”
听到有路可走，姚慧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不过，”茯苓的树枝在那个点上重重敲了敲，“这种废弃庄子，很可能成为土匪、溃兵或者敌人巡逻队的临时落脚点。我的直觉告诉我，那里不太平。”
老马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沿着茯苓画的路线摩挲：“这种三不管的庄子，确实容易藏污纳垢。早年剿匪时见过——看着是空村，进去才发现窝着一帮人。”
“那能绕过去吗？”艾琳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茯苓摇头，树枝在地图上画了个大圈：“绕路要多走至少三天山路，而且会靠近敌人控制的公路线。”她顿了顿，“我们的体力和补给……撑不住。”
沉默笼罩下来。洞外传来远处不知名鸟类的鸣叫，尖锐而孤单。
褚老太太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那……就是没得选了？”
“有得选，”老马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闯，或者等死。”他看向茯苓，“你觉着，闯过去有几成把握？”
茯苓沉默片刻：“如果一切顺利，快速通过，可能七成。但如果里面有埋伏，或者发生意外……”
“七成够了。”杰克忽然说。他拄着拐杖，尽管脸色苍白，背却挺得笔直，“这一路走过来，哪次不是赌？”
姚慧咬了咬下唇：“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老马打断她，语气却不算严厉，“咱们小心点，见机行事。茯苓，你来指挥，我们都听你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到茯苓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晨雾从洞口飘进，带着山林特有的湿润草木气息。“好。那我们制定详细计划。”
她重新蹲下，树枝在地图上移动：“首先，在庄子外围高点远距离观察。老马叔，您眼神好，这个您来。”
“行。”老马点头。
“确认没有大规模敌情后，我们选择最隐蔽的路径快速通过，绝不停留。”茯苓的树枝划出一条曲折的线，“我和老马叔打头，教授夫妇跟在我们身后三步，姚慧姐和艾琳照顾杰克，保持在中间。”
艾琳举手：“如果……如果发现有敌人呢？”
“分情况。”茯苓语气冷静得不像在说生死之事，“如果是零星土匪，尽量避开；如果是溃兵，看人数和状态；如果是日军……”她顿了顿，“立刻撤退，按预定路线分散撤离，在之前那个溪谷汇合。”
褚教授忽然问：“姜同志，你刚才说那里很危险——那你怎么判断村里到底有没有人？”
茯苓抬起头：“所以需要观察。看烟——有没有炊烟；看鸟——鸟群是否突然惊飞；看路——小路上的草有没有被踩踏的痕迹。”她一个个数着，“还有气味，声音。这些，都是比直觉更可靠的信号。”
老马赞赏地点头：“是这么个理儿。早年跑山货，进陌生寨子前都得这么看。”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杰克问。
茯苓看向洞外。雾气正在缓缓流动，像有生命般缠绕着树木。“再等一刻钟。雾稍微散一点，但又不能全散——我们要借着这点掩护靠近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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